Carrol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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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感受自由的中文

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一次看病的部分藥費,準確來說是檢查費。

情緒於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為我是一個被現代醫學定義的”情緒病人“,談自己的情緒是我常常要做的事:每月乃至每週複查要做自己大腦的警察,把自己的情緒仔仔細細分為正常的異常的,然後拿著異常的那部分去醫生那裡做“救贖”。

之所以說陌生,是因為我是個在表達情緒上有重重阻障的人,即便是認識自己的情緒,也是剛剛起步的小學生。而儘管我對患病並無病恥感,但經年累月這樣複診的經歷讓我更難說出自己的的真實情緒,也無助於我和自己的各種情緒共處:因為我內化了醫學系統裡那些對情緒的批判,儘管精神科的氛圍是寬容的,但開藥吃藥、種種量表、各種治療手段還是太容易提醒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說起我的情緒病,讓我有羞恥感的一部分還源於我是選擇了用吃藥去面對,而不是以其他更有勇氣和自主的方式去面對自我,例如是看諮詢、用身心靈系統裡相關的方法,又或者是靠自己的意志。我這麼說不是無知地認為情緒病可以無藥自癒,而是基於我和一些患病的社運夥伴都有的共同認知的想法。這些認知基礎比如,“我們有躁鬱症或者其他的情緒病是一個事實,不是一個可恥的、要解決的問題。”比如,也會批判現代醫學讓一個病者體驗的那種“powless”。

甚或對於我來說,被確診有情緒病,對我是一個學習和認識自我的機會,因為我的確是在患病之後,才更關注自己的情緒,自己的精神狀態。我也是在患病之後,才對一些身心靈、NVC的概念感興趣進而有了學習機會。

所以我看著和我擁有同樣的事實,卻做出了不同選擇的朋友,覺得他們能更言行一致地做出選擇,而我卻繼續在我批判的系統裡生存,把自己的腦袋和精神全交由他們去判斷,除此之外甚少尋求其他方法,會忍不住批評自己。我的確是清晰意識到:僅靠看醫生和吃藥,是無法讓我心靈自由的。

其實我知道寫作是能讓我心靈感到自由的方法,只是我經歷了很久“不敢寫”的狀態,逐漸的的就變成“不願寫/說”,以及覺得自己的所思所想都無足輕重了。開始是因為接觸一些社運的人或事後,知道有人被警察搜家時個人日記都會被搜出成為重要證據,我覺得恐懼,便停止了些牆內的博客。至於牆內外的社交媒體,為了不在網絡上留下太多個人足跡,也停用了,偶爾只會說說吃喝玩樂和幫朋友賣廣告。

很多事情和感受無法言說,我的經歷甚至所思所想只是成為了我腦海裡的回憶,但恰恰寫博客是我這個不擅言說的人幾乎唯一的情緒出口,其實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也會對自己整個人的狀態有影響。最明顯的變化,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變得不喜歡表達自己的觀點,對於善良人做理解自己想法的嘗試,也只是笑笑而已。

其實在做決定時忽略了或者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還是會對自己的狀態有持續的影響的。

最後多說一點對於患情緒病的感受,就是這件事讓我對自己的認知和記憶產生了斷裂感和不信任感。因為病狀、吃藥副作用都會讓自己記憶力衰退,如今在病情穩定期的我,對於康復期以及患病以前的很多事,都不太記得了,就像斷片或者重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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