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與蛇共舞》｜第八章 卞州尋人

　　卞州位於龍源國的北彊邊陲，來到卞州洛城，這裏荒草遍野，隔很久才有一間民居。

　　張廚娘說，小紅在薛千柔娘親死後，便被逼嫁了給一名軍爺，後來隨著丈夫派遷到這裏。

　　溫玉珩站在小紅的圍欄外，看著那泥紅色的房子，忽然心想自己千里迢迢的，為了這個女人跑來跑去是為了什麼？剛開始是不甘，誓要將她找回來，但隨著時日過去，對她的恨意消減了，他只是恨自己的無能。

　　離開溫府前，他去了找連嬸，詢問有關薛千柔和大哥的關係，原來她剛來這裏時，並不好過，一般婢僕知道她是罪奴，又被夫人嫌棄，對她排擠外加欺負，每每到吃飯時間，都沒得吃飯，叫她做東做西，回來時只剩冷飯殘羹，有幾次還什麼也沒得吃，她餓了好幾天，在大少爺的院落暈倒，被大少爺救起，斥責了下人一頓，並將她交給連嬸照顧，才開始有飽飯吃。

　　所以，她對大哥滿懷感激之情，才有那從心而發的笑容。

　　「你是誰？」屋內走出來一個高大粗獷的大漢。

　　「我是京州來的，來找小紅。」

　　「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是想問有關薛千柔的事。」

　　這時屋內衝出來一名身穿深綠色衣裳的婦人，跑到他跟前問：「小姐？小姐怎麼了？」

　　那大漢道：「薛千柔是誰？」

　　婦人道：「是我以前主子的女兒。」

　　溫玉珩道：「妳是小紅？」

　　婦人點頭道：「是的，你認識小姐？」

　　溫玉珩從懷中拿出一條手帕給小紅看。

　　小紅拿著手帕，摸著那條青蛇，眼眶微紅的道：「這是小姐的，是她繡的。」

　　大漢道：「既然是認識的，進屋子裏聊吧，這裏風沙大。」

　　小紅道：「是的，我急得一下子都忘了，還是你周到。

　　李三郎笑著撓撓頭。

　　屋內陳設簡陋，一張陳舊的方木桌，四張木櫈，一間卧室，灶房在外面。李三郎去灶房燒水沖茶，溫玉珩告訴小紅，薛年虎一家在她走了之後所發生的事，及薛千柔到溫府為奴的事，但後來卻不知所蹤。而他則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只道與薛千柔相識是在林間相識。

　　小紅將手帕還給他，溫玉珩細心的摺疊好放進懷中。

　　小紅道：「老爺一定是冤枉的。」

　　溫玉珩道：「為何妳這麼認為？」

　　小紅道：「我在府中十年，老爺是個多情重情義的，每逢過時過節，老爺都會重重的犒賞下人，對一些做了很久的家僕更是以禮相待，對佃農戶很好，如遇荒年失收，會免去租金，他怎麼可能強搶民地，還逼死農戶？」

　　溫玉珩凝神想了片刻，又問：「薛千柔小時候是怎樣的？」

　　小紅道：「她小時候挺開朗的，老爺也挺喜歡她，可是後來......」

　　「怎麼了？」

　　「後來從夫人過世後，小姐就整天沉默不語，到我嫁人時，也是這樣子，我一直都很替她擔心。」

　　「她後來很好，也有說話了。」

　　「那就好，唉，她怎麼和她娘親一樣，都是這麼可憐。」

　　「薛夫人是怎麼了？」

　　「薛夫人是老爺在外養的，那時是挺著肚子進門的。」

　　溫玉珩揚眉道：「哦？」

　　「所以宅子裡的人都輕視她，大夫人特別討厭她，她在宅子裡的日子並不好過，老爺後來又納了妾，對夫人也沒有怎麼理會，夫人每天都落落寡歡，後來就一病不起，她只道死後最放不下心的是小姐，要我好好照顧她，可是大娘子在夫人死後就馬上將我婚配給三郎，宅子裡只剩下小姐，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過的好不好？」

　　小紅邊說邊拭淚。

　　對於薛千柔強硬的拒絕態度，溫玉珩總算有點明白她為何不願作妾。

　　小紅哽咽起來：「現在連小姐都也生死未明，唉⋯⋯這孩子真苦。」

　　李三郎捧著茶進來，看到小紅在哭，登時慌了起來，連忙放下茶杯道：「怎麼哭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小紅搖頭道：「沒有，想起夫人和小姐的事就......」

　　李三郎道：「哎呀，妳別哭了，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以想。」

　　小紅哭道：「夫人待我如親妹，我哪能不想她？」續向溫玉珩道：「溫公子，如果你找到她，一定要通知我，我好想見見她。」

　　「好的，我一定會。」

　　李三郎安慰完小紅，便向溫玉珩道：「兄弟，如你沒其他事辦，就快點離開這裡，不要久留。」

　　溫玉珩問：「什麼回事？」

　　李三郎道：「南蠻快打到來了，明天我也送小紅離開這裡。」

　　屋外忽然括起一陣的大風，從那細小的窗戶望去，黃沙瞬時遍佈了天與地。

＊＊＊

　　對於李三郎著他快點離開，他一點也不著急，反而想趁此機會加入軍中，建功立業，再度想起父親那些說話，還是句句如針的刺著他的痛處，他絕不要讓父親看扁。

　　詢問了李三郎投軍的詳情，他便離開小紅的居所，來到了巿集準備添置一些日常用品，準備到金盛元將軍處投軍。

　　這巿集不若京城的繁華，攤販都是將貨品擺放在地上叫賣。

　　洛城是多種民族雜處的地方，什麼人種也有，可是他留意了很久，卻仍是找不到與薛千柔一樣的琥珀瞳仁，她究竟是什麼人？

　　他買了一塊烙餅，一邊吃一邊四周遊覽。

　　「兄弟，外地來的嗎？」一名賣匕首的老攤販問道。

　　「是啊。」溫玉珩嚼著烙餅點頭。

　　「快走吧，蠻子快打到來了。」

　　溫玉珩蹲到他的攤前道：「你們怎麼不走？」

　　「我的妻兒被蠻子所殺，我就是要待在這裏等他們來，拼了我這條老命，殺到他們一個也好，為我妻兒報仇。」

　　「這裏不是有士兵嗎？」

　　「他們騎著馬來搶掠，來的快，走的快，士兵趕到來時，他們已經走了。」

　　「來了！又來了！」

　　巿集的人群忽然慌亂起來，四處逃竄。

　　黃土飛揚，伴著一陣陣的馬蹄聲。

　　各攤販連貨也不要，拔腿就跑，才跑了兩步就見幾人中箭倒地。

　　老攤販道：「兄弟，快走啊，他們沒有人性的，當我們這裏是狩獵場。」

　　溫玉珩掉了手上的烙餅，撿起地上的幾支矢箭，一個滾地葫蘆，來到大路中央，對準三名正在衝過來的蠻子連珠炮發的將弓箭擲回去。

　　嗖、嗖、嗖！

　　三名蠻子胸口中箭，如骨牌般一個個墮馬倒地。

　　「大叔，你快走。」

　　他拔出背上的大刀，準備迎擊再度衝來的蠻子。

　　站在他身後的老攤販拍手大叫：「小兄弟，幹的漂亮。」

　　一眾蠻子約有十二三人，粗獷黝黑，頭髮全攏到身後，編成辮子，身穿騎服，手持弓箭，背負大刀。

　　他們想不到這次出來，竟會有同伴遇襲，眾人一起奔向溫玉珩。

　　溫玉珩正想著應戰策略時，忽見幾匹馬嘶叫倒下。

　　往後一看，只是見老攤販從腰間掏出飛刀，射向馬腹，還朝他得意的眨眨眼。

　　大部分的民眾經已逃回城內，巿集上只有溫玉珩、老攤販，和一眾蠻子。

　　馬兒被射倒，其他的馬兒受到驚嚇，不敢再前進，蠻子唯有下馬，拔出大刀衝向他倆。

　　老攤販再次射出飛刀，但是都被蠻子一一擋下。

　　「大叔，快點走。」

　　溫玉珩邊說邊衝向一名穿著深藍騎服的大漢，他的右臉頰有一條疤痕，聽到其他人喊他莫洛斯，這人應該是首領，其他的蠻子都是聽他的號令。

　　莫洛斯的大刀朝溫玉珩面門劈下，他舉刀格檔，雙手頓時發麻。

　　這人天生蠻力，不能和他硬碰。

　　溫玉珩迅速退後，拉著老攤販拔腿就跑。

　　一眾蠻子用刀指著他們大笑。

　　莫洛斯神色輕蔑的望著溫玉珩和老攤販，以眼神點了兩名大漢出來。

　　兩名大漢向他們攻來，溫玉珩拉著老攤販又逃向一輛載滿鮮果的手推車後躲著，兩名大漢一邊大笑，一邊悠然的走向他們。

　　「兄弟，你這麼龜縮幹嘛？大丈夫死也是要轟轟烈烈的。」

　　「我還不想死。」

　　「你——」

　　「剛才的飛刀還有嗎？」

　　老攤販將飛刀袋重重的放到溫玉珩的手上。

　　溫玉珩接過飛刀藏好。

　　「大叔，你就躲在這裏別出來。」

　　「你小心啊。」

　　在蠻子還在嘲笑他的時候，他如鬼魅的移到蠻子面前，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已亮起藏在袖在的匕首，一人一刀，直刺心臟。

　　經過上次的一役後，殺人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面對人多勢眾，他要用最少的體力達到目的。

　　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念之差，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本來站著等看好戲的蠻子，個個登時變臉，有六人朝他衝來。

　　溫玉珩冷靜的望著他們衝來，心裏明白必須迅速的解決他們，以免自己被圍攻，心中數著息，一、二、三......

　　到了若二十步之遙，他迅速的從懷取出飛刀，三刀齊發，三人應聲倒地。

　　就在另外三人愣住的一瞬間，他就衝到前去。

　　莫洛斯和三名同伴，看到六人衝了前去，三人中飛刀倒地，知道不對勁，也連忙衝上前來協助他們的同伴。

　　溫玉珩在最後四人趕來的時候，將另外的三人解決了。

　　可是莫洛斯力大無窮，實在不好應付。他一路躲避著他的攻勢，卻躲不過另外三人的刀劍。這三人的武功，明顯的比剛剛的技高幾籌。

　　背部剛被劃了一刀，胸前也中了一記悶腿。

　　四人在四邊包圍著他，溫玉珩只聽到自己如雷鼓的心跳聲。

　　除了首領完好無傷之外，其餘三人也受了不少傷。

　　溫玉珩聽到他右前方的那個人呼吸聲有些凌亂，他瞇起眼，他馬上有了決定。

　　他佯攻向左前方的首領，來到他身前兩步之遙，急轉向右邊，揮刀直刺那個心緒最不穩的人。

　　那蠻子想不到他突然改變方向攻向自己，格擋得手忙腳亂，就是那一瞬間的猶豫，他又成了溫玉珩大刀下一筆戰績。

　　還有三人。他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讓自己能有最高度的專注。

　 三人一起向他攻來，他躲過兩招，卻還是避不開最後一劍，右手臂給刺傷了。

　 那首領發了狠似的，不斷向他攻來，他的右手臂受傷，一使力血就不斷流出來，他的面色愈來愈蒼白，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全身黏糊糊的，不知是汗還是血，應是兩樣都摻和在一起了。

　　溫玉珩才險險的避過剛才兩人的攻擊，這時莫洛斯巨熊般的身影來到他跟前，舉起大刀朝他砍下。

　　避不過了，他嘆了一口氣。

　　溫玉珩心中不甘，他什麼事都沒有做，他還沒有建功立業，還沒有衣綿還鄉，還沒有找到那該死的薛千柔。

　　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啊啊啊啊——」

　　不知從哪裏生來的一股蠻力，他擋住了首領的攻勢後，迅速的刺了他一刀，再退後。

　　但莫洛斯沒有倒下，溫玉珩卻倒下了，剛才那一擋，那一刀，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的右手已經沒有知覺，他看向這被沙塵籠罩的天空，一片泥黃，這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後景象？

　　看著首領再次揮刀，他腦中一片空白。

　　那刀遲遲卻沒有下來。

　　噗、噗、噗！

　　三個人中箭倒地，首領在他面前向後倒下。

　　老攤販跑來扶起滿臉黃土的溫玉珩：「小兄弟，沒事了，沒事了，金將軍來了！金將軍來了！」

　　他累極的望著一群穿著盔甲的士兵前來，其中一名年約三十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蹲下道：「兄弟，你沒事吧。」

　　「有事啊，我全身痛死了。」

　　「哈哈哈！你叫什麼名字？」

　　「溫玉珩。」

　　「我是鎮守卞州的金盛元，你願意到我麾下效力嗎？」

　　金盛元在陽光照射下，全身鍍著金光，盔甲閃閃發亮，威武不凡。

　　溫玉珩咧嘴大笑：「求之不得。」

《與蛇共舞》全本小說已經連載於POPO原創巿集：https://www.popo.tw/books/728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