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mid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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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後港人,業餘作者, 在低氣壓環境中,嘗試用文字表達自己。

[驚悚/懸疑] 笑臉先生-中篇

二十年後,我回到了童年生活的舊居。關於笑臉先生的回憶,在腦海中掀起大浪。

一份漂白水加九十九份清水,何詩泳氣喘吁吁的看著一塵不染的五斗櫃,心滿意足的擦去一頭熱汗。

她注意到廚房的動靜停止了,恆誠一該不會在躲懶吧。就像教師要逮住上課玩手機的學生,她攝手攝腳的竄進廚房,正要高聲斥罵之際,卻發現恆誠一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沒事嗎!?」滿腔怒火瞬時煙消雲散。

恆誠一猛然從回憶中抽身,他揮手安撫不安的何詩泳,伸直僵硬的雙膝站起來。何詩泳以不自然的動作指著恆誠一手上的畫,好像上面有噁心的蟲子似的。

「我的天,那是甚麼?」

恆誠一把畫放平,讓她看清楚那只是小孩子的塗鴉。何詩泳皺起眉頭,表情比看見蟲子還要厭惡。

「他叫笑臉先生,我兒時的幻想朋友。」恆誠一說完把畫反轉朝下。

「他的樣子讓我不舒服。」何詩泳撫平手臂的雞皮疙瘩,不自在的抱胸。

「小時候不會管這些。」恆誠一把畫貼在雪櫃,磁頭壓住四角。「笑臉先生是我第一個朋友。他不能說話,但會用誇張滑稽的肢體動作表達想法。無論甚麼事都保持笑容,從未有過其他情緒。」

「你不是說,」何詩泳頓了一下,好像噎到骨頭般,「『笑臉先生』是你的幻想朋友嗎?怎麼說得像真人一樣?」

她不肖的態度令一股煩燥感湧上恆誠一心頭,他吸一口把這種感覺壓下去。「你知道我童年時發生過那種事,是因為笑臉先生的陪伴,我才能挻過那段日子。」

「但是,」恆誠一說,「媽媽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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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瀰漫著消毒藥水的氣味,白光燈將每張臉都照得像死人般蒼白,牆上各種色彩繽紛的卡通貼紙都不能舒緩診所的死氣沉沉。

恆誠一坐在床上,短小的雙腿在半空搖擺,維他命丸甜絲絲的糖衣使他嘴角上繞。

辦公桌後的醫生低頭默默的寫著潦草報告,禿頂加上一嘴大鬍子,活像一隻穿衣服的海象。辦公桌另一邊的恆媽媽每隔兩秒便改變坐姿,似是未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疊滿抬頭紋的額頭寫著不安,視線在醫生的地中海和筆下的震波圖之間交替。

等他寫完後,海象醫生低沉的聲音從鬍子後傳出,「你把小孩照顧的很好,你有好好注意均衡飲食呢。」他鼓勵的微笑,「身體健康算便宜點,給你開一些維他命丸,草莓味的。」

「就只是這樣?沒有其他?」恆媽媽聲音高亢,語氣急速的說。「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甚麼嗎?他--」恆媽媽往恆誠一看了一眼,臉上閃過忌諱,她把上身靠前,壓低聲音說:「誠一說有個叫笑臉先生的東西跟他玩,我需要你寫信轉介他去兒童精神科。」

海象醫生手上的黑色墨水筆轉了一圈,語氣平淡的說:「太太,這個年紀的小孩正值腦部發育時期,會有幻想朋友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用過分擔心。」

「那東西才不是甚麼幻想朋友。」恆媽媽從手袋中拿出一疊名片,像撲克牌般攤在桌上,「隨便一位都好,我真的很需要一封轉介信,門診排期最少要等半年,有轉介信後可以大幅縮減到一至兩星期。」

海象醫生的眉頭彈了一下,這些名片他都認得,恆媽媽是有備而來。

兩個大人在討論艱深的話題,百無聊賴的恆誠一靜靜等待,沉悶得打了哈欠。當他再次張開眼時,笑臉先生出現了。

他站在恆媽媽的背後,裝作專心聆聽二人說話,然後把手放在嘴邊,表示沉悶的打哈欠。他以跳舞似的動作,扭來扭去的繞到另一邊,坐到辦公桌上,用海象醫生的光頭來打鼓。

恆誠一被逗得咯咯笑,恆媽媽和海象醫生不約而同的轉頭看他,投以奇異的目光。笑臉先生躲到桌下,豎起食指貼在唇邊。恆誠一雙手掩嘴不作聲。

一會兒,二人回頭繼續原先的話題。

笑臉先生踮起腳尖,駝背,姿勢鬼崇的溜到恆誠一面前。他攤開雙手,拍掌,再攤開,一枝黑色墨水筆躺在手心。他揮舞把玩墨水筆,又將筆尖半插入耳孔,右手一拍,再攤開,墨水筆消失不見。

笑臉先生低頭咳嗽,咳出藍色的墨水筆,他搖搖頭,捏住喉嚨,咳出紅色墨水筆,他搔搔頭,拍打後腦勺,咳出綠色墨水筆。他叉腰表示不滿,突然像想起甚麼的豎起食指,伸手從恆誠一耳後變出黑色墨水筆。

笑臉先生像小丑抛球般丟擲墨水筆,四枝筆在空中轉來轉去,感到有趣的恆誠一笑出聲來。笑臉先生接住所有筆後往天上一抛,然後消失無蹤。

空氣變得安靜,海象醫生和恆媽媽一臉驚恐的看著散落一地的墨水筆。恆誠一倒抽一口涼氣,覺得自己闖禍了。

「對不起,麻煩你了。」恆媽媽焦急的跳起來,她甚至沒注意自己把椅子撞翻。

「太太,我們需要談談。」海象醫生也站起來了。

恆媽媽抱起恆誠一,不斷重覆道歉,逃跑似的衝出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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