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现代”？

大闸蟹以阳澄湖产的为尊，凡是大闸蟹贴个“产自阳澄湖”的标签，大闸蟹价格就能比之前翻几番。实际上各地大闸蟹本无区别，唯独这个牌子让人肃然起敬，让螃蟹价格倍增，可笑不可笑呢？

“现代”就是这么一个牌子，一个遮羞布，一个掩饰自己无能的好借口。在某些人眼里，“现代”不仅是牌子，也是膏药，不仅贴了现代牌子身价倍增，还是贴上去就能脱胎换骨的灵丹妙药。比如有些人经典言论：现代军队拿着刺刀或者长矛也能吊打“封建军队”。只要贴了“现代军队”这个牌子，军队拿着长矛也是现代军队，没有这个牌子，拿着突击步枪也是“封建军队”。叙利亚战争的时候，叙政府军早期表现差劲。他们就说这是因为巴沙尔治下乃穿着防弹衣的“封建军队”，所以北库的现代军队吊打“封建军队”。等北库军队战壕里安wifi，土军进逼就鸟兽散的时候，这帮人所谓的战无不胜之现代军队跑哪里去了？当初2014年俄乌冲突乌克兰失利，他们说乌克兰失败是因为“半封建”“殖民地”，今年俄军往基辅狂奔的时候，他们也预测乌军因为性质的原因必败。现在又如何？印共毛的“现代军队”被所谓“印度封建民团”屠宰的时候，现代又在哪？这幅灵丹妙药到底有什么用？

除了牌子，现代还是遮羞布。比如同样的一个坏事，只要挂个“现代”牌子，那就有了所谓“性质”差别，就是好事。比如苏联集体农庄，本质是就是国家农奴制，苏联政府剥夺农民生产自主权，自上而下强行剥夺农民财产。比尚且给农民生产自主权的沙俄农奴制还坏。但只要说集体农庄叫“现代治理”，所以集体农庄在他们眼里就不是国家农奴制，还成了“进步”。这种白马非马把戏不止一个。有个人发了一通议论，说明朝乡贤士绅不好，侵犯“公权”，士绅招募的乡勇团练名义上保卫家乡，实际上只奉士绅命令“欺压平民百姓”，我问他说人民公社的民兵是听百姓指挥还是干部指挥？人民公社民兵镇压逃荒的时候是为了人民利益还是朝廷利益？公社的“人民武装”比团练们对农民来说好在哪？村干部比豪强士绅好在哪？朝廷强迫农民出徭役修那些又浪费油环境破坏的拍脑门工程的时候和古代王朝有啥本质区别？三提五统和所谓“古代豪强士绅摊派”又有啥区别？这些人就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这些人造了很多神话，实际上当不得真，这些玩意儿说白了只是糊弄外行人。比如有些人说，明朝军官喝兵血，贪污腐败，军队名额都是空的。国民党军也是如此。在“现代军队”，这些问题都不存在。所以现代军队拿着木棍都能打的“封建军队”满地爬，1644根本原因是欧洲军队都是“现代军队”，汉人费拉没有。那18世纪末拿破仑战争时期的英军是不是现代军队？纳尔逊这种靠买官上去的怎么解释？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普鲁士军队算不算“现代军队”？作为所谓“德国现代军队”的腓特烈大帝可都死了十几年了。然后普鲁士军队立即堕落的不成样子。一个连队应该有76人，实际上只有一半人，剩下的人被军官吃了空饷（哈！）。威廉三世期间士兵成了军官们的奴仆（哈！），军官倒卖弹药，甚至连炮弹发射药都卖了（哈！）因此保证不了军队训练时间，只好训练量减半。这些不都是那些人嘲笑的所谓“明末卫所乞丐军”“封建军队”的特有问题么？怎么在大革命时普鲁士军队中完全重现了？有些人说普军在战火中迅速重组重建了战斗力，这就是“现代军队”的厉害。可如果普军不是恰好处于燧发枪普及的时代，军队建设成本和时间需求远小于上个时代，还有其他反法同盟各国支持，普军能做到如此快速重建么？还有些人狡辩，说法国大革命以后的公民军队才是真—现代军队。今天所谓“真正的现代军队”之毛病，稍对三十年前我朝军队有所了解的谁不知道？演习的时候军需官自杀，盖因油都偷光卖光了。英军将军比坦克多，一卷卫生纸比外面贵几十倍。美军在阿富汗吃空饷，倒卖武器，哪一点和“封建军队”有本质区别？无非今日技术进步下，监管更容易，物资更丰沛，再加上全球和平，因此大家不露馅罢了。但这和“现代”有什么关系呢？技术进步是外生变量，你有电报电话电视电脑网络，所以你的“现代”军队被监管起来更容易。你要是退到技术上使用长矛的地步，那你比古人强不到哪去。

讲“现代军队”使用长矛也能吊打古代军队，潜台词是说我今天能用突击步枪的“现代国家”比古代国家在同等技术水平下更优越。“现代论”支持者在他们眼里“现代”本质是一套制度，这套制度比“现代”以前是有本质上的优越性的。反对者认为制度没有本质区别，“现代”的制度只不过是古代相同性质制度在今日技术下的自然演化。拿朝鲜举个例子，“现代”支持者认为朝鲜再坏都比李朝好，因为朝鲜是“现代国家”。朝鲜能给国民打疫苗，提供基本社会保障。李朝做不到。你让李朝穿越到今天掌握了互联网和电子技术也做不到。反对者说李朝比朝鲜好，李朝是一个威权国家，在15世纪治理能力还算起码中游偏上水平，今天在相同技术下也大概能到发达国家水平，大概和民主化以前的韩国（即也是个威权国家）差不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代”支持者核心目的是给朝鲜们辩护。朝鲜苦难行军饿死了这么多人，但只要认为朝鲜是“现代国家”，朝鲜就已经是半岛历史上最好的政府了。反对者认为李朝啥时候能饿死这么多人了？在20世纪技术条件下肯定不至于和朝鲜这么差。疫苗不是朝鲜政府发明的，要是在今天技术条件下李朝也能搞社会保障。所以说到底，“现代”只是个遮羞布，给朝廷的治理能力低下找个借口，用厚今非古的套路罢了。

说到遮羞布的功效，“现代”还得搭配谎言使用。举个例子，比如朝廷是靠什么赢得？你要是说靠更多的大炮，更充裕的炮弹，更多的资源和技术，那胜利靠的就是外力，胜出纯粹就是地缘博弈的结果了。你哪怕说朝廷靠的是组织力当时更高—那也是一时的，起不到“历史必然性”的作用。满清组织力在1644的时候也是最高的嘛。你要说靠的是“民心向背”，所以有历史必然性。这话只能让今天的人犯嘀咕。想要历史必然性，你就得说朝廷靠的是“现代”，是“现代军队”，对方是“封建军队”，我们制度上比对方降纬打击，我们是拿着长矛梭镖的“现代军队”，对方是拿着大炮的“封建军队”，我们是以弱胜强，也是进步战胜落后。

这才是“现代”这个词的真实作用。只要认为“现代”不是过去的正常延续，而是突变，认为跨越这个突变千难万难，认为“现代国家”的政府有相比于历史上政权有本质的区别和优越性，就能制造“现代”之地板高于“过去”之天花板的思维陷阱，制造一种全新的合法性来源。明白了这个，就明白“现代”这个词实际上是陷阱，而推崇“现代化”一词的人仍然困在谎言迷雾之中了。

若说我怎么看待“现代制度”，我大概会这么说：正常的制度古今一样，不正常的制度也是如此。古之极权，即今之极权。古代通行的威权君主国，在今日随着时代整体的技术进步，基于本地经济发展水平考虑，会变成民主国家或威权的独裁共和国，其治理水平也会随着技术发展水平上升。如果古代技术条件下平均治理水平是40分，今天是70分，一个古代50分的政权今天能到80分，要是只有60分，这不仅谈不上进步，还是落后，更不如古人。“现代”不是灵丹妙药，也不是特权，只是一个理所应当的东西罢了。如果得不到“现代制度”—即过的不如其他生活在“现代”的民族差，那要反思的不是自己够不够“现代”自己的“古代余毒”清理的干净不干净，而是反思一下自己的制度到底正常不正常。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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