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末

總有很多時候，想要一個人去看海，如果海仍是記憶中的模樣，大概會讓我和它一起沉默。

從故鄉離開，到另一個有海的地方，說著倔強的口音，希望了解那未知的一切。

只是我也會感到疲倦，疲是疲憊，倦是關于自己的失望。

生活總是帶著無數面具。如果成熟，就是意味著認出每一個面具，那么我想要露出自己的臉，面對一切。

生存，如果沒有生存，一切都將失去意義。可我們終將面對一個失去意義的世界，那里未知，那里也神秘，可我們必將到達。

仿佛一輛不開門的列車，無需買票，從生開始，就已經身在其中。

笛聲呼嘯，不時提醒我們已經又過了一站。

遞給我一支煙，卻不能吸，看著天空的雲，仿佛煙霧也在心中升起。

我說：這是哪一站了？

你回答我：這是下一站了。

當我們對話的時候，所謂的下一站，已經不再是下一站了。

我曾經笑著說，一條路不會消失，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滑落的泥石流，即使有一天這條路被徹底摧毀，但「路」本身已然存在。

你說，可是這已經是下一站了。

我想到這里，就看到一片海，黑色的，撞擊著堤岸的波濤，似乎墜落的鉛色云層。

其實我并不知道這樣的雲，但兒時看過的一本書，卻最喜歡這樣描繪。我也走遍了各處海岸，尋找著做過的夢，但每一次的相近，都意味著記憶的模糊。我試圖在現實中抓到真，但記憶卻漸漸變成了假。最后的結尾，我發現那些追尋，似乎并不是一種可能，反而那些不曾得到的，始終讓我感受到自己真實存在。

很抱歉，我也曾要帶你去騎一匹馬，但在這里，我無法告訴你它在哪里。

我記得自己確實有過一匹馬，可它又是什么顏色呢？我有時覺得自己似乎騎著它走遍天涯，有時候又覺得，似乎只是有一盆花，被我起名為白馬。但這些已不重要了，如果你懂得沉默，那么就和我一起看看這片海。

海的模樣總是相似，不一樣的是人，是你和我這樣，偏要來看海的人。

看海又有什么希罕呢？

正如每個人都要離開家鄉，出門坐車，下一站是每個人的宿命，但誰知道誰更幸福？

一支煙就這么被放在兜里，漸漸磨碎，變作散發著陳舊味道的煙末。

你是那個我曾相識的人嗎？

還是說，這支煙只是某個你，已經消失在人海茫茫的四季？

若我曾經是你說過的我，那一切都早已有了結果，可我到底是不是那個你看著的我呢？在這沒有盡頭的大海邊，我佇立著，聽那風和海鷗不對斗嘴。似乎這些聲音里，有過一些我們唱過的歌。歌詞如今是油漆一般斑駁脫落了，可曲調卻依然停留在舊日的記憶之中，一遍遍回蕩在我們總是放歌的街頭。我們不停追尋的完美，似乎盤旋在空中這么久，如今才踏實地落在巷口。

泥土埋沒了關于你的回憶，似乎那也是落葉的一生追求，在沉默之中，我們再次驗證了，誰都會有殘缺，也不能不接受這殘缺的理由。

這大概就是去看海的前因后果，可每個人的一生，又如何是只能在這里停留？

所以沉默，不該誤會為從未開口，在我們相信的時候，已經說盡了每一個時間里的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