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秘密

秋天的鬱鬱，大部分來自於蕭條的植物。都市街旁，黃葉飄零，隨風而落。平日裏修剪收拾得整整齊齊，此刻卻雜亂無章，到處都是。山嶺間也是如此，春夏季節，什麽都在樹枝上、土地中，一個勁兒地向上生長，根本就很難看到凋落的東西。怪不得，秋天是一個讓人感到鬱悶的季節。

能看到大雁的飛翔，讓人欣喜。畢竟在城市這麽多年，不光是大雁看不到，就連麻雀、喜鵲、烏鴉這樣的鳥兒，都不是很容易見到。當那排成隊列的雁陣，從高空飛過，天空沒有多餘的雲，只有對比鮮明的黑色身體，小小的，卻格外有力。

我喜歡這些自由的精靈。

但秋日仍讓我感到一種淡淡憂愁。

這時候，真能安慰人的，或許便是紅葉。紅色的，真地像火一樣，有時候真是要發出疑問，難道這不是一種別樣的花嗎？我不是植物研究者，所以，總會有一種不科學的幻想，縈繞在視綫中。這讓世界有了一種擬人的變化，仿彿它並非無知無覺，而是有着另一種我還不懂的語言。就像大雁飛過的陣列，無論排成什麽樣，都是它們寫在天空中的日記。

風還不大，寒流南下，并未抵達。

這些落葉落得很直截了當，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決然。

我當然喜歡春夏時的生機盎然，那時候，就算是一根還未煥發出緑色的枝條，也同樣有着鼓舞人的力量。但在這個時候，你很難說，不會在心境中倒映出世界的收藏。冬天就要來了，而這條訊息，仿彿漸漸接近的鼓點，一聲聲，敲打着，靠近着，不肯讓人放鬆下來。因為這種向着隱忍積蓄變化的移動，總是帶着更多意味，並不容人一下子就能明白。

剛生長的，只懂得生長，除了生長，他們沒有任何要求。

但到了這蕭蕭的季節，人和萬物都一下子長大了。

沉默代替了語言，微笑變化了純真。你孤立了自己，世界則總是搖頭。仿彿一副風景畫，只來得及把中心的人物塗滿鮮艶的色彩，其他的一切背景只能露出本來的底色。於是觀看的人，會驚訝地問：這是什麽？

畫家呢？只有沉默，只能微笑，因為你沒辦法解釋這一切。即使這一切，恰好符合你的心意。到底誰來畫成的呢？到底有誰會喜歡這種意外？到底這放在畫布上的心情，是如何能夠表達在一片虛無之中，而在冥冥中給了另一方，真正契合的道理？

我想，這是關於秋天的秘密。

我並不能解答，但我不得不體會。

因為我曾在最美好的時節，遇到過一顆最真摯純美的心靈。

每年，這「初來的秋風」初起時，武藏野的青草使我懷念。當然，我并不打算前去探望，只是在心中眷戀不已，仿佛心中有一位朝思暮想又無由相會的戀人。我甚至想在武藏野的草原深處，結一小小草庵居住。我憧憬那位今日世界無法再有的埋身于草叢中的麗人。而且，我決心向這位初見的女子說一聲（如果她是個美人）:「如今是草的季節，請一個人獨自到武藏野的草原上住下吧！（堀口大學《初來的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