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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水手

很難想象一個人,什麽朋友也沒有,若是真沒有,也會有一些血緣或法律關係上的親屬。人無法脫離他人而生存,或者說,能夠脫離人群,便已成為一種超人。超人並非只是無視物理規律,或者有着驚天毀地的力量。有的時候,能夠脫離人群,同樣也是一種超人。

這是一個人與人聯結緊密的社會,幾乎沒有人不依賴着另一個人,或者說,需要依賴由人組成的社會來生活。生活恰恰就是人與人的關係組合。我們的煩惱也同樣來自於此。為什麽西方的哲學會反思到上帝已死?或許正在於科技發達,導致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而原本該由神來填補的空間,已經被壓縮到極致。

真正的宗教,都是在教導一個人,如何從這種人與人聯結的狀態中脫離,進而超越其上。

我曾經在海邊看過滿載而歸的漁船,海腥味中,能看到那擠擠挨挨的魚堆,每一隻身邊都有不下於七八條的同類,它們彼此在恐懼或是迷亂中,不斷運動,體會着一種和平常生活完全不同的狀態。這種狀態讓它們發狂,拼命扭動跳躍,希望可以脫離這種瀕死的體驗。可它們仍然被看作無感情的貨物,一次次被打撈分隔,然後出賣。

這和我曾在美洲狩獵的紀實畫所見到的一樣,洋洋自得的獵人,身後是橫七竪八,撲滿一個山坡的獵物。最大的那隻,被踩在腳下,成為這炫耀者的戰利品。對於這些死去的異類,人就是它一生的命運。

人呢?我們的命運又在哪裏呢?

很多時候,我們是看不到的,這不絶對,但確乎是不可言說,不可觸碰的。

這種對於命運本身的察覺,往往來自於熱鬧之後的清冷。

古人喜歡夜宴,說:何不秉燭遊。那是春花春風,冶蕩軟紅醉人氣息的後園,一場熱熱鬧鬧的歡聚,每個人都在這種彼此會心快談之中,得到了一種醺醺然的愉悅。可月色下,人總要一點點醉了,又一點點散了,於是便只剩下了主人和昏昏欲睡,正在打盹的僕人。酒氣還未完全消散,那些歡聲笑語似乎還停留在枝梢間,而清冷的月光,透過樹枝,在地上畫出了一些神秘的寓言。

主人便可以體味到一種奇妙的滋味。

這來自於剛剛經歷的熱鬧,也來自於自己內心深藏的孤獨,更有一種酒和月的強烈作用,讓這頭昏沉,而心卻變得清醒。

命運是被我們所創造的,卻悄悄躲藏在世界的一角,我們可以追尋,卻從不可能自己找到。

它們偶爾會露出一絲氣息,彷佛是春天里的少女,悄然落下一塊手帕。

你拾起了,便能感到一絲甜美的芬芳,然後便是人面桃花,彼此不見的悵惘。

命運的來去,並非一成不變,而你的發覺,也不是在短暫和長遠之間可以衡量的比較。

一瞬可以千年,千年也可以一瞬。

你所做的一切,都還在眾人的眼中,而你所期待的,大概也需要人群的肯定。

莊子喜歡講一個故事,說魚兒在將要乾涸的車轍里,彼此吐着泡泡來滋潤對方,希望可以熬到另一次雨。這種相濡以沫的故事,多麽溫暖。但莊子卻在這個短短的寓言里,完全打破了這種溫情,他喜歡溫暖,卻還是告訴我們,不如各自游于江湖之中,而忘卻那曾經的彼此呵護。

這並非在說,那些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完全沒有意義。莊子並非將身體視為灰土的佛教弟子,他說的是,那相濡以沫的溫情,若是成為江海,魚兒便不會缺水了,這時候,難道在那溫暖的海洋里,都得到一種無需相待的自由,豈不是更讓人得到逍遙。

他講這種感覺,凝縮為一句話: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

這不是一種自大自傲,更非炫耀,也不是所謂超人和凡人的區別。沒有驕傲,更沒有區分,只是一種渾渾融融的溫暖。

冬日裏,寒屋之中,并沒有什麽炙子燒烤,更沒有什麽金碧輝煌,只有這寒風裏瑟瑟的窗欞,伴和着一些火光。這時候,這位寒屋主人,燒熱了一盆水,將疲憊不堪的雙腳放入其中,這時候的溫暖便是那種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感受。

你的心,忽然間就有了一瞬,停留在這腳和水剛剛接觸的短暫感覺之中,忘記了一切,便得到一種「不忘」時,難以體會的心境。

我們在生活中,即使不經常,也總會有那種非常偶然的時刻,可以一窺這種境界。

只是我們無法長久停留而已。那塊屬於命運的土地,還不肯讓一個水手來定居,當我們不能舍棄大船的收穫,就只能短暫喝上一杯酒,然後在滿懷的悵惘中,再次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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