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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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不是蜉蝣: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蜉蝣的生命稍縱即逝,它們連進食的器官也沒有;我們會覺得蜉蝣的生命“無足輕重”,那麼人呢?我們的生命與蜉蝣又有什麼分別?

不能承受之輕
讀米蘭昆德拉的名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開始只是為了解開一個謎團-- 什麼叫作“不能承受之輕”?

坦白說,即使我讀完了整本書,再反覆翻查,我仍然在似懂非懂之間。不過我想作者的意思,所謂“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就是生命本來就是輕飄飄,毫無意義的。

作者曾引述一句德國諺語:“一次算不得數”;所以“只能活一次,就像是完全不曾活過”一樣。當我們只能活一次,當我們所做的決定都不能被檢驗,我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一旦消逝便不再回頭的生命,就如影子一般,沒有重量”;“無論這生命是否殘酷,是否美麗,是否燦爛,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蜉蝣的生命稍縱即逝,它們連進食的器官也沒有;我們會覺得蜉蝣的生命“無足輕重”,那麼人呢?我們的生命與蜉蝣又有什麼分別?

輕輕放下
正因為生命無足輕重,所以最聰明的做法,莫過於將所有事情都輕輕舉起,輕輕放下-- 面對生死,可以輕輕放下;面對情人出軌,可以輕輕放下;面對敵國入侵,同樣可以輕輕放下……

“完全沒有負擔會讓人的存在比空氣還輕……變得只是似真非真,一切動作都變得自由自在,卻又無足輕重”。但我們真的可以將所有事情都輕輕放下嗎?

生活中總有些事情,我們會不由自主的著緊,不由自主的想要認真對待。所以我們會追求有意義的人生,我們會痛恨情人出軌,會為了敵國入侵而感到熱血沸騰-- 我們不能接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無足輕重,此所謂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歷史只有一次
人只能活一次,歷史也只能活一次。所以如果人無足輕重,歷史也同樣的可以無足輕重。

1968年,捷克人民在共產黨統治下追求自由化,史稱“布拉格之春”;但抗爭的結果,是蘇聯軍隊將坦克駛入布拉格,自由化行動徹底失敗,知識分子紛紛出逃;而留在捷克的人,便被迫接受抉擇-- 或是投降,或是卑微的生活。

書中的主角托馬斯,便曾因為發表一篇批評共產黨的評論而且拒絕收回,結果從一個前途無限的外科醫生貶到普通診所看門診,再成為洗窗工人,最後淪為鄉間的貨車維修。

回想前塵,他曾想,如果布拉格的人民再次抉擇,究竟是應該“高聲呼喊加速滅亡,還是保持沉默延緩死期”?他又想到,四百年前捷克的貴族為了宗教自由,與神聖羅馬帝國對抗,掀起“三十年戰爭”,幾乎令捷克民族全滅;三百二十年後,捷克人學乖了,在希特拉的野心下任由德國吞併自己,最終卻標誌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開始,最終捷克人徹底喪失了作為一個國族的自由。

到底怎樣做才是正確?是重,還是輕?我們永遠不會有最終答案,因為歷史也只能活一次。

布拉格之春

媚俗
在小說的後半部,作者將焦點由“輕重”轉移到“媚俗”這個概念上。什麼是媚俗?作者的定義,是“對於存在的全盤認同”,或“將人類存在本質上無法接受的一切事物排除在它的視野之外”。

這些說法教人如墮五里霧中,我唯有將他所舉出的例子歸納了一下,勉強得出以下的大包圍定義:媚俗是為了跟隨主流,自覺或不自覺的認同了主流思想,甚至將主流思想過度美化,將它看作唯一真理,不容許其他可能性,不接受這套思想的任何黑暗面,而且還要強迫他人同樣接受這套思想。

例如在中世紀社會,神權至上,所以教會不容許人民將至聖的“神”和“大便、勃起”等忌諱詞聯想在一起;在共產社會,人們無法討論共產主義的黑暗面,在群眾活動上也要強裝笑顏,不笑者會被視作背叛國家。在標榜自由的西方,也會以自由民主,或者政治正確視作正統思想,所有對這些概念提出異議的都會被口誅筆伐,好像早前 JK 羅琳因為對於變性人提出別種想法而遭到大肆抨擊一樣。

媚俗難以界定,大概是因為人人珍視的東西都不一樣

媚俗的問題,不是思想有誤,而是因為虛假愚昧。虛假,是因為媚俗的人所說所做多於他所相信的;愚昧,是因為他們放棄了自己的獨立思考,寧願人云亦云,喪失了自我。

米蘭昆德拉寫作的特點,是不會將觀點明確寫出,而是透過種種敘事、疑問甚至自白,迫使我們思考,思考自己真正著緊的是什麼,真正認同的又是什麼。畢竟我們都不能承受那生命之輕,或容許自己淪為一個虛假愚昧的人。唯有經過充分思考並行動,我們的人生,在自己的界定下,才算真正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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