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烧烤，低迷城市的转型之路可能指向东北

作为曾经在旅游局工作过的人，淄博文旅局的工作状态让我挺羡慕。一说停车难，马上就能组织开工建设大型停车场，承诺五一前完工并免费停车；一说住宿紧张客房涨价，相应旅店的行为次日就被职能部门纠正还发文重申明码标价不得收取标价外费用；文旅局长登上烧烤专列做介绍，市内开起了烧烤公交专线......文旅局不仅让淄博烧烤火了，还把全市范围的服务工作组织起来，指哪儿打哪儿，事情都做得实实在在。

我也曾在旅游局工作过，一个叫慈溪的县级市。在那个旅游资源匮乏程度和工商业发达程度成反比的地方，我们旅游局参加市里的工作会议都坐不上桌。那时慈溪市过于豪华的办公大楼虽然已建成好久但不敢启用，市府各部门在拥挤狭小的会议室开会，中间围着桌子的位子不够用，靠墙又增加了一圈椅子，没桌子的。旅游局的位置常在靠墙这圈，还往往轮不着坐主位对面那排，只能坐左右两侧，跟临时参会的人坐在一起。

位子意味着地位。每当我们提出点什么项目，基本都会被分管工业的领导直接制止：你要的那些地和资金能创造多少产值？多少税收和就业？用来搞工业区，能创造多少？我算是临危授命的技术干部，带着提振慈溪旅游的任务从宁波市下去的，所以麻着胆子回过一两次嘴：这个项目在经济效益之外还有别的收益……迎来的都是克制的轻笑或沉默着朝我伸手轻轻虚空按压。那时我们的分管领导是浙大下基层锻炼的博导，他到期后决定继续留下来为地方服务，属于前途未明的空降干部，不仅没法帮我说话，有时候也朝我伸手按压。当时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在西安、桂林这些旅游强势的地区干旅游工作，那状态肯定不一样。

这段经历有助于我理解淄博的现状。如果不是旅游处于相当重要的地位，文旅局多半没这样的状态。就说建停车场吧，土地、资金、立项，都不是装在旅游局口袋里的，需要上级领导和其他部门的支持与配合。游客需要，说建就建了，说明政府对旅游工作非常支持和重视。这些支持和重视不是没有成本的，它们会导向考核和政绩，而不是市场或百姓的需要。但淄博同样不是旅游资源强势地区，烧烤也不是兵马俑那样可以放心依赖的旅游资源，淄博文旅局怎么让自己强势起来的呢？

我的另一个经历告诉我，淄博是个历史悠久的工业资源和工业生产强市。我在国内做液化天然气多年，曾服务于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做过一些全国的基本市场分析。淄博在我们的市场版图中是二级目标，优势在于它的陶瓷和玻璃产业在全国有相当重要的份额。这些产业都是用热大户，如果能用上我们的液化天然气，一个企业每天会产生数十万元的营业额。这样的企业在淄博很多，按照规模来说淄博应该是我们的一级市场目标，但它同时又有些风险，主要是企业竞争优势不强利润微薄和环保政策可能随时会让企业生产难以为继，尤其后面一个因素，很难预测，所以淄博只能是我公司的二级目标，密切关注而暂不考虑有所作为。

这里不探讨淄博的企业升级和环保限制，离开行业多年，怕说外行话。但不仅淄博，整个华北的企业都被所谓环境污染治理整得难以喘息，却是不争的事实。淄博与济南接壤，离人口稠密的京津区域不过两三百公里，高能耗企业肯定有很大的发展阻力。

基于这些陈旧的和个人的经历我猜测淄博的工业发展恐怕不是很顺利，才让文旅局的工作显得重要起来。非常幸运的是淄博找到了一条转型之路，希望一路顺利。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淄博就是想要开辟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或者是工业发展之余自然带动了文旅产业，我的猜测完全是瞎说。希望如此。

淄博各部门和全市人民在做好烧烤文章中的努力，我非常钦佩和感动，也希望淄博烧烤能成为常青树，全国人民持续支持淄博。以前旅游从业者的角度来看，淄博烧烤运气和资源都很好，希望它能越走越好。网传它走红于一批大学生在淄博隔离时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相约旧地重游，从而产生了网络热度。经历了新三年自然灾害的人应该知道这美好记忆可谓难得。当时的厚道得到了回报，成为今天可遇不可求的契机。其次淄博烧烤还有两个特色也“解决了痛点”：形式新颖和明白消费。每桌一个小烤炉，吃的时候夹饼，形式新鲜还带来了碳水满足，更容易产生饱足感，不会让消费太高。网上看到说淄博烧烤除了数串算钱的还有称重计价的，消费得明明白白。以我有限的阅历，这些方式确实在其它地方并不多见。

可是这些特色很容易被复制也很难产生跨越五百公里的吸引力，这是我并不持非常乐观态度的原因。实际上烧烤和网络的组合并不是新鲜事，还记得那句调侃吗：东北的重工业是烧烤，轻工业是短视频。对淄博现象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种熟悉而令人担忧的味道？一个城市让烧烤挑重担当然不等于重工业或者工业不行了，但一个老工业城市突然发掘出烧烤的魅力且全城有如此高的参与度，怎么看都像是东北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