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有恒
劉有恒

以理工求真精神從事三十年學研的文史工作研究,尤精學術辨偽.辨偽內容遍中國音樂學,崑曲學,文學及戲曲學,史學,中國古典學及經學,與佛教史.及新詩創作人,出版著作計數十種.並天文物理研究者

安大偽簡《詩經·周南·樛木》辨偽

安大偽簡《詩經·周南·樛木》辨偽


今傳之唯一詩經版本的毛詩版本的《詩經‧周南‧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2019年問世的偽簡集成的《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一)》裡,有一篇安大偽簡《詩經‧周南‧樛木》,其隸定如下(其中明眼即可知的原字的怪字,直接釋成今之隸定,如“藟”的三個“田”故意寫成四個“田”、“成”寫成“城”之屬):

南有流木,葛藟纍之。樂也君子,福禮俀之。

南有流木,葛藟豐之。樂也君子,福禮將之。

南有流木,葛藟榠之。樂也君子,福禮成之。

(一)“流”字取代“樛”


整理者以“「流」「樛」音近古通”,字音全不同,不知如何通起。但實際上,此偽簡寫手是參照清初《唐熙字典》在釋“樛”時,指出的:『又樛流,周流也。《揚雄·反騷》望崑崙以樛流。』按,東漢服虔注指出『樛流,屈折也。』李善在注《文選·班彪〈北征賦〉》時指出:『樛流,曲折貌也』。“樛”字與“流”字實無可相通之義,漢代《毛傳》釋“樛”字為“木枝下曲”者稱之為樛木。只是從揚雄之賦起而創此辭,把“樛”及“流”並用。但偽簡寫手則不知此,見有“樛流”兩字並用,認為兩字必有相通之處,故以“流”代“樛”,實則全然不通。


(二)“禮” 字取代“履”


整理者以見《古音通假會典》第五四四頁有以“「禮」「履」音近古通”。不過,造偽者只是見到了《說文》“禮,履也”之言,於是以“履”取代“禮”,並無什麼音近古通之類的附會可言。


(三)“豐” 字取代“荒”


“豐”與“荒”本語意完全相反之字,一如豐年與荒年之極端背反。整理者以兩字“音近通假”。此吾人已有〈從安大偽簡《詩經·樛木》開『荒之』為『豐之』的玩笑係今人偽造〉剖其偽:『2019年問世的《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一)》內《邦風·周南·樛木》一篇內,『葛藟荒之』作『葛藟豐之』。整理者指出:『《毛詩》作「荒」,當屬音近通假。上古音「豐」屬滂紐冬部,「荒」屬曉紐陽部。典籍中「邦」「方」,「方」「罔」相通(參《古字通假會典》第二六、三一二頁)。毛傳:「荒,奄。」簡本作「豐」更貼切詩意。”』子居〈安大簡《邦風·周南·樛木》解析〉一文駁之:『“邦”字不從“豐”,整理者以“邦”“方”相通為例來證“葛藟豐之”與“葛藟荒之”的關係,不知何故。』吾人一見,那不就正乃整理者自已也理不出頭緒而要不懂裝懂於是以風馬牛不相及的舉證以糊弄讀者啊。但子居先生也是自已去訓『豐』成『盛多義的“彭”字』,又舉後世的《玉篇·壴部》:『彭,蒲衡切,多皃,又盛也』、《廣韻·宕韻》:『荒,草多也,呼浪切。』以證荒、豈音義皆可通,且因為整理者言『「方」「罔」相通』,且如《古令通假會典》的今人字書也有方、彭相通之說,毛傳言『荒,奄』、《說文》:『荒,蕪也。一曰,草掩地也。』『奄,覆也,大有餘也。』所以認為『荒』字作掩蓋解,認為『荒』比豐字貼切。但是子居先生舉後世的『彭』的另解的『盛』(《玉篇》)及北宋《廣韻》釋『荒』為『草多』來證『彭』(豐?)就是音義等同『荒』,陷入到以後世之字音義的改變擴展置前到先秦,不符語言文字發展的規律。而其實,『荒』被安大偽簡的造偽者改成『豐』一點都不奇怪,那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君不見,『荒年』與『豐年』豈不是天差地遠,但造偽者偏偏用一個簡單的邏輯來改『荒』為『豐』。那就是古文獻裡有相反之義之字相通的情形拿來用在此而已。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孟子‧公孫丑》裡的『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縮』以今世角度釋,就是指『理不直於是氣不壯』,但『自反而縮』分明是自己反省發現自己理不直氣不壯,為何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原來這個『自反而縮』的『縮』當作『不縮』解。當然,是不是後世的版本實是把『自反而不縮』漏掉『不』字而成,已不可考,但至少,這就是一個範例,足資使造偽安大簡的造偽者參效模仿的,也就因而如此,他在此《邦風·周南·樛木》『荒之』用上一用,改成相反義的『豐之』,如是而已,先秦哪有『荒』可以等同於『豐』的任何直接範例可找得到,僅今世偽造安大簡者有此異想天開之舉。但如此一來,從他開的此一玩笑即可知此篇安大簡《邦風·周南·樛木》就是今人偽造的,把『荒』改成『豐』而讓今世古文字學者捉襟見肘,大猜特猜,大出洋相的目的達到了。』


(四)“榠”字取代“縈”

整理者引《儀禮·士喪禮》「幎目用緇。」鄭注:「幎,讀若《詩》云『葛藟縈之』之縈。」毛傳:「縈,旋也」。』實即相反地,造偽者是見到鄭玄注《儀禮·士喪禮》「幎目用緇」的“幎”時,提到讀若此詩裡的『葛藟縈之』之縈一語,而觸動其造偽的靈感,於是把“縈”→“幎” →“冥” →“榠”,而造出要用來取代“縈”的偽字“榠”。如是而已。

從以上所釋,可見此篇乃今人偽造的偽簡,其造偽古文字的所從出也一一揭發之如上。(劉有恒,2020,10,5於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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