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bel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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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bell 藍鈴花

藍鈴花比春天綻放的更早。

藍鈴花比春天綻放的更早。

積雪剛剛化完,風還帶著冬天的寒氣,天空仍然蒼白。不列顛群島的草原上,那些藍色的鐘狀花朵便已盛放。

她一如往常的走在藍鈴草原上。說是藍鈴草原,其實也不只有那些藍色的花。紫色的石楠、藍紫色的喉草、白紫交雜的百里香也正盛放。春天的花朵倒也不是那些粉嫩或嫣紅的嬌蕊。或許生在島嶼之上,花朵就天然的帶了點海洋的顏色。

她其實沒有什麼事情好做。身為被城主寵愛的小女兒,她既不需要像普通農戶家幫忙家務或者農活,也不需要在市場穿梭叫賣。父母倒是希望她能夠在城中央的小教堂透過禱告陶冶性靈,不過比起遙不可及的神,她更相信那些存於童話幻想中的精靈與仙女。

童話裡,藍鈴草原充滿魔力。當藍鈴花響起,仙女們將聚集到草原,在蔚藍的天空與花朵的包圍下聚會。她們發亮的翅膀將揚起香氣,風會掩蓋她們的蹤跡。羅馬神話中,藍鈴花是維納斯不慎遺落在田野間的鏡子,為防在凡間造成禍亂,邱比特以弓箭擊碎了它,四散的碎片成了藍鈴花,每到春天,便在草原上反射天空的蔚藍。

因為藍鈴草原的傳說,一直以來只有她暢享一整片的藍。但今天,她發現了另外一位女孩。女孩有著暗紅色的長髮,灰棕色的衣服破舊卻乾淨,但仍把身旁翠綠的變的黯淡。女孩愁容滿面,眼角帶著未乾的淚痕。見到她,女孩驚慌的跳起,赤裸的雙足上有交錯的傷疤。

「來這裡這麼多次,我都沒想過赤腳踩在草地上呢!」她略帶興奮的說。她脫下鞋襪,白皙的雙腳感受著柔軟的草地。女孩仍有些畏縮,小心打量著她潔白如新的長裙和及腰的淡金色長髮,碧綠色的雙眸流露出不安。

她似是發現了女孩的無措,對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女孩似被灼傷到了一般,囁嚅著說:「打擾了,我該走了。」

「怎麼會打擾?」她攔下女孩。「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一個人待在這裡,還是有點寂寞的呢!」

女孩有些瑟縮,但她拉住女孩布滿薄繭的手,帶著女孩穿梭在花叢間。她們坐在草地上,編織花環戴在彼此頭上。她們在天空下分享精靈、仙女和女神的故事。香氣圍繞在身旁,頭上藍紫相間的花環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那天之後,女孩在農事過後總會來到藍鈴草原,和她一同躺在花叢間。女孩分享繁重的農活,驢子多麼的冥頑不靈,母親總是在窗前縫縫補補,父親在田裡務農。她分享嚴肅的父親在寫文書時鬍子染上墨水,母親溫柔卻總要把她帶到教堂裡禱告,兄長忙著城裡的行政事務,處理鎮民們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們分享哪戶人家的男主人因為買錯東西被女主人趕出屋子,分享哪兩戶人家因為雞鳴時間不一樣吵了起來。她們分享生活中的瑣事,因為截然不同,所以聽得津津有味。

「我以後沒有辦法過來了。」有一天,她對女孩說。

「為什麼?」

「我要嫁人了。」她說,對方是北方某座城鎮城主的兒子,路途遙遠,恐怕再也無法回到這座城鎮。她與他素未謀面,但從此以後會是最親密的對象。女孩無法想像離開這座城鎮的生活,女孩猜的到日後可能會結婚,但對象大概是鄰居家的小伙子,或是城另一邊的人家。離開這座城鎮,到遙遠的北方並再也不能回到生長的家鄉,聽起來有些殘酷。在女孩心裡,她該是一個永遠天真明媚,穿梭在花叢裡明媚微笑的少女。而不是背井離鄉,在北方苦寒的風中思念故鄉的婦人。

「真是可惜啊,沒能聽到藍鈴花的鈴聲,沒有辦法見證仙女的聚會了。」她說。

她在春天結束前離開了城鎮,兩輛馬車沿著土黃色的路奔赴女孩到達不了的地方。女孩獨自一人站在藍鈴草原間,風依然喧囂,藍鈴花已有枯萎的跡象。

她躺下,在紫色石楠遍布之處,喉草配著蔚藍的鈴鐺。她枕在苔蘚和百里香上,柔軟的有些舒服。她閉上眼睛,耳畔間,似有鈴聲響動。

藍鈴花在春天結束之前被風吹響。


註:最後一段化用了 Sir Walter Scott 的Rokeby 詩集裡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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