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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居暖房,迎风晒月光

我们不要就这样算了 | 2023年终总结

这是疫情结束后的第一年,也是世界走下坡路的第4、5、6、7、8……年。写了一大串数字,是因为无法定义世界从哪一刻开始走下坡,只是想表示——三年疫情过去了(吗?),但一切并没有好转。我们的生活,依旧有被强势抹去的记忆,也有被强行加塞的要求,用力粉饰也阻止不了时不时冒出一则新闻提醒你现实的千疮百孔。

但总体来说,这一年我过得还算开心,“开心”不是因为大环境的变动,而是个人生活的稳定。回顾自己最终写下“开心”这个词的心路历程还挺神奇的——在朋友依旧不断离散,坏消息依旧不断出现的时候,承认自己“开心”合适吗?它是否意味着对某一些信条的背叛呢?在决定用“开心”这个词的当下,我想忠于自己的感受。虽然对未来不甚乐观,但好像不必因此沉溺于“忧虑”“苦闷”的状态,也不是只有保持负面状态才是一个对现实有强烈关切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吧?

过去一年过得开心,是因为生活较前几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稳定的亲密关系使我的日常状态很平静,不再因为外界的刺激心情大起大落。两个人共同生活,原本独处的时间都有人陪伴,就不会忍不住拿起手机上网,闲暇的专注力提高很多。为了有一些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买了Switch,两个人此前都没有玩过游戏,进入游戏的世界后,被各种游戏的画面、巧思、设计、创意狠狠震撼到,体验到全新的快乐。

今年阅读了很多女性作者书写的、与女性主义相关的作品。于是有新的视角观察妈妈,也会思考妈妈说的一些话。再次从家乡到上海工作以后,每年回家的时间都很有限,每次回家妈妈都会跟我倾诉一些她平时无处表达的苦闷。自从高考那年外公去世,临终前安排外婆跟着我们生活以后,妈妈刚完成“养育子女”的大任务,无缝衔接又开始“照护老人”。

外婆虽然行动稍微迟缓,力气大不如前,但头脑清醒,生活可以自理。对比其他卧床不起的老人,只需要准备三餐让妈妈觉得不是负累。随着时间推移,妈妈被绑定在外婆身边,日复一日准备三餐,无法轻易离开家和朋友聚餐、外出旅游,不论做什么都要先安排好外婆的生活。“不是负累”终究还是变成“负累”。

曾经,我和妈妈之间也存在着很多矛盾。只会像外公教育她一样严格要求、控制、教育我的妈妈,和逐渐形成自我意识的我之间有过激烈的冲突。后来,我学会从她的成长经历与缺憾中理解她。打开女性主义视角以后,我更能理解她的不易,也成了家中总在为她说话的人;妈妈也因为我的成长,慢慢学会放手和尊重,并向我倾诉无处说的苦闷。

但这样的改变并不存在于她和她的母亲之间。

妈妈从小承受着来自父母无形的“重男轻女”影响,再叠加一些宗教的束缚,使得她的性格里充满乖顺与叛逆、软弱与蛮横的矛盾。婚姻作为她逃离家庭的出口,也并不十分美满幸福。工作几年后,为了照顾我成为了全职主妇,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又要承担所有的家务劳动。被岁月和生活推着前行的她很少有时间和机会好好让自我成长。外婆则是另一个极端。根据妈妈的描述,外婆深受家人照顾,成婚后作为家中获得经济来源的主力,不需要承担任何家务劳动。一生跟着外公读经、思考宗教教义,对其他事情没有太多关注和兴趣。

外婆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成了和妈妈朝夕相伴的人,但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话题,一直不太讲话。外婆也没有如同其他母亲体谅女儿一样,帮助妈妈减轻家务负担,反而增加了妈妈的劳动量。一心“钻研宗教”的她,无法开解妈妈的苦闷,对妈妈还有诸多约束。此外,外婆对舅舅的偏爱更让妈妈难以理解外婆,放下怨气。

复杂的关系,日积月累的矛盾,远在他乡的我对此鞭长莫及,但又不希望妈妈日复一日陷在这种痛苦之中。希望新的一年,能在这上面多努力一点,想想办法。

今年,切实频繁感受到了一些身体的不适,开始关注健康问题以后,我不得不面对“医疗恐惧”这个心理障碍。因为一直生理上晕针晕血,对医院有强烈的恐惧,除了学校安排过的集体体检,我没有主动做过全身检查。也很幸运没有什么大毛病,至今所有小病痛都靠吃药解决,打过几次针,但输液都没有过。年底,在公司安排的体检套餐即将到期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逼自己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结果显示多项指标异常,很多异常指标下的症状提醒,也正好符合自己感受到的不适。赶忙开始改变生活习惯、调整饮食!回想这一年,确实过得有些惫懒和放纵——放肆地外食、点外卖、吃甜品,喝奶茶,且不运动。快乐都是有代价的!

除此之外,还去医院切除了长在头上十几年的皮脂腺瘤。从年初表姐建议我切掉它我毫不犹豫拒绝,到年底下决心去医院,中间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与纠结。做完以后,因为害怕而四肢僵硬,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脸色煞白,把医生吓了一跳。

激光切除和体检,都是对“恐惧”的试探与感受——我试着不再给自己渲染恐惧,而是通过唤醒一些没有不适的记忆,慢慢说服自己。希望2024年可以继续试探,与“恐惧”友好相处。

年初的时候想换工作,也尝试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与思考,最后依旧留在原地。在摇摆的阶段里,同事们的离职也刺激我认真思考了很多与“工作”相关的事情。

从需要考虑“做什么”的那一刻起,我不曾幻想过“找到一份喜欢的工作”。因为工作会面临重复、消耗……从那时起,我就确信“我的个人成长”在工作以外获得,“我的个人价值”也在工作之外建立即可。因此,一直没有明确的职业规划,也没有职业目标。想要换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把自己放进常规的职业赛道中和别人比较,和“标准”比较以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它让我思考了一阵子,是否有必要也进行一番严肃的职业规划。这件事在合同续约后,就被我抛诸脑后。

关于“职业/工作”话题,今年频繁被提及的一句话就是“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它彻底消解了一部分人对“大企业”的美好幻想,也消解了我对“职业规划”的困惑。如果结构、制度实际上如此不堪一击,我真的要在其中规划自己的道路吗?是否人在职业道路中,一定要有向上走的野心?是否人一定要在职业中“进步”?是否人一定要用“工作”证明自己?这些答案对我来说,都没那么明确。工作这些年,我只确定了一件事——我“需要工作”,但它有边界。

作为工作和生活中的一部分,“播客”是我关注的内容形式。今年,工具、(挣钱)攻略、投资类的内容成了播客领域的大热门。看到过不少赞誉,但尝试过后始终无法喜欢上它们。播客于我而言,重要的是提供主流叙事之外对细微感受、细小发现的描述与表达。我无数次在其中获得共鸣,是因为那些曾经在我心中飘渺的无法言说、无法名状的想法、感受、自我怀疑,被人用语言精准地表达出来。

今年第一次注意到“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话题,相较于几年前我毕业的时候,学校的老师们“稍微努努力”就能达到将近100%的就业率,如今30%、40%已经是一个很漂亮的数字。或许,内容行业里的需求,也一定反映着现实里困境。大家渴望学习一切“能让自己变更好”的东西,从而在逐渐激烈的竞争中有优势,可以胜出。

“利用规则为自己争取更多从而成为结构内的赢家”和“去创建一套自己的规则在其中生长”,两者之间我选后者,过去,现在,未来,我都选择后者。也许,是因为我足够幸运才可以选择后者,但我也一直认为,“选择”不是非此即彼的,也不是一件事的终点。它往往与结果相辅相成,每一次选择过后的“结果”又会影响下一次的“选择”。

去年觉得很多内容都是无病呻吟,或许只是自己看得不够多吧。这一年看书看影视剧的数量都增加了不少,也在各种形式的作品中汲取了全新的力量和养分。《人选之人造浪者》在台湾掀起巨浪,综艺《海妖的呼唤》以全新的形式展现女性形象。行烟烟的《光鲜》《零诺》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年底,看到林秋铭的《被两地驱逐的人》更给了我一种无声但强烈且绵延不断的震撼。

在《零诺》完结时,行烟烟自己写道:“现实中,无法促进社会进步的工作,不必做。创作中,无法改变结构不公的内容,不必写。”和在场·非虚构奖学金评选标准的“非写不可”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

失去表达欲这些年里,我的输出越来越零碎,自己的想法也变得很少。这一年吸收的很多内容,让我想重新构建自己的体系,好好梳理自己的想法,也多多记录我的观察。当我们的生活已经贫瘠到只剩下”简单粗暴的刺激“时,希望我可以记下每一分”复杂“。”我们不要就这样算了“,要从”不停言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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