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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漫读(51):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 两者极不对等

电子书:《论语漫读》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第三)。

定公,鲁国国君。“定”是他死后的谥号,是个美谥。据《周公谥法》,“大虑静民曰定,纯行不爽曰定,安民大虑曰定,安民法古曰定”。

鲁定公问君臣相处之道,孔子认为,君指派臣属应当合礼,臣事奉君主应当尽忠。

在《颜渊篇》中,齐景公与孔子也类似的问答。“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齐景公这个谥号一般般。他问孔子为政之道,比定公的问题更宽泛些。孔子简明扼要地答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像君的样子,臣要像臣的样子,父要像父的样子,子要像子的样子。大家都照自己身份要求的那样做,处理好君臣父子关系就万事大吉了。至于不同身份有什么样的要求,则不言而喻。就是前面的君礼臣忠,再加上父慈子孝。孔子在齐国呆了不少日子,估计没少在齐景公面前唠叨这些。齐景公对孔子所言非常称道,情不自禁地说道,“太对了,果真大家都不守本分的话,虽然有积粮,我能吃得上吗?”意思是大家不守本分把国家搞乱了,纵然有积粮,也会搞得自己没有吃的。“信”,果真的意思。

不言而喻,“臣事君以忠”,必定要求“臣事君以礼”。既然要求以忠了,肯定必须以礼。礼的本义就是用来分亲疏,定尊卑的,臣在君面前不以礼肯定不行。“臣事君以礼”是对臣的基本要求。孔子自己在君主面前就谨守礼节,以至于他“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八佾第三)。

孔子对事君还有些具体要求。都是尽忠的延伸。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宪问第十四)。当自己认为君主有过错时,臣子不得隐瞒自己的想法,欺骗君主而要犯颜相谏。这个犯与“犯上作乱”的犯有所区别,一个仍然保持对君主的尊敬和服从,而后者则不然。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卫灵公第十五)。事奉君主,要先认真办事,然后再考虑食䘵。

孔子还用良马来比喻良臣。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宪问第十四)。

良臣之所以为良臣,就像千里马一样,主要不在于跑得快跑得远,而在于牠善于理解主人的意图,服从主人的指挥,保护主人的安全。而当主人的指示会导致其生命危险,也能发出危险的信号,抗拒其指令,“而犯之”。就好比阿西莫夫机器人定律,“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孔子的这个君臣父子之道,是不对等的。要求臣对君尽忠,当然也必然要求臣对君以礼。臣对君以礼是不言而喻的。君对臣呢,就只要求以礼,不要求以忠。而且,“君使臣不以礼”,孔子只是认为不怎么完美,但也过得去。“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卫灵公第十五)。这与西方文化中的君臣之道不同,西方文化中要求君臣要互相忠诚。臣属要服从效忠君主,君主也要遵守对臣属的承诺,而且不能命令臣属干违背神的律令的事。

“君使臣以礼”,意味着君主不必对臣下以忠,可以要求臣下干任何事情,也不必信守对臣下的许诺。孔子认为,“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子路第十三),对守信重诺的人评价不高;而孟子则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两位老先生都认为居上者不必对居下者守信。孔子肯定要求对君主,对上级“言必信,行必果”,不然就与“忠”相冲突了。所以,他这里也如孟子一样,主张不必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信守承诺。事实也正是如此,历史上反复无常,对手下背信弃义,抛弃牺牲手下的君主多了去,但儒家认为只要是为了大义,江山社稷之类,这样做就是正当的。

而且在这样不对等的要求下,君实际上也做不到“使臣以礼”。所谓“使臣以礼”,不外乎要求君主对臣下客客气气,别颐指气使,给臣下应有的物质待遇和荣誉。但如果君主不这样做,臣下也没办法。因为要求“臣事君以忠”,要服从君主的对待和安排,不是吗?君主再蛮横无礼,也不能心有怨意。春秋战国时代还好,列国竞争,天下尚未一统。国君都想吸引优秀人才,万一国君对臣不以礼待之,还可以一走了之。天下一统之后,就没办法了。搞到后来,就演变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是无奈,后来就成天经地义了。

所以,孔子要求“臣事君以忠”,必然要求“臣事君以礼”,不要求“君使臣以忠”,也难以要求“君使臣以礼”。两者极不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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