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絮
杯絮

人生必然是風雨飄搖 只是我被怎麼搖跟你怎麼去搖 基本上完全兩回事

意外的青旅室友

我在德國讀書,現在是有宿舍的狀態,但因為一些巧合,我現在住在青旅一個月。

因為在抽到宿舍之前,我退租了原本的房子,想要賭看看什麼時候抽到宿舍,但後來發現好像遙遙無期,於是只好先訂比較便宜的青旅擋一陣子,但竟然還沒住完訂下的天數就收到信通知有房間要不要入住,但如果直接住進去宿舍就會損失還沒住到的天數,大概是一個月,也不能取消,只好將剩餘天數往後移到十月,也就是我現在為什麼住在青旅的原因。

至於室友,這個部分說來也是很奇妙,德國的宿舍基本上是單人雅房,不會有上下舖,但會有好幾個鄰居,有公用的廚房跟衛浴,所以基本上是不會跟別人住同一間房間,但簡單來說都還是叫室友(room mate,畢竟flatmate難念一點)。但在青旅就是好幾張上下舖一起睡,所以就真的是共用房間的室友。

我在一進到青旅房間的時候是有點五味雜陳,因為氣味有點重,就是一堆男生住的地方的味道,房間內部也有點混亂,感覺就是真的沒有打掃的很乾淨,心情很差,想說這到底是什麼爛地方,但裡面有一個男生有跟我講話,我也就禮貌性打招呼回話。後來稍微聊了一下才知道,這個跟我講話的男生是巴西人,但在德國住很久,所以已經有德國永居,但以前覺得自己是巴西人,堅決不換國籍。有趣的是,在經歷一些大小事之後才發現德國護照有夠好用,氣自己不知道以前在幹嘛,廢到笑。

巴西人的故事很精采,以前會到德國來是因為爸爸在巴西賣古柯鹼,媽媽說你再賣我就把小孩到走,結果就是老爸嘴上說不會身體還是很誠實的繼續賣,他就在八歲的時候跟妹妹一起被媽媽帶來德國,並嫁給另一個德國人。在德國之後也念過英語中學,不過應該不是英式的貴族學校,總之聽聲音會覺得他英文講的很好,確實聽不太出腔調。只是他為什麼會住在青旅,要從他之前掉護照開始講起,德國雖然會發永居,但卡片本身會過期,沒有更新就會失效,但更新需要有護照,只是他的護照掉了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去辦,就一直拖著拖著直到他收到國家寄來的信要告他身分失效非法居留(但實際程序跟前因後果我不清楚,所以就只講頭尾),而他那時候的房東承租租賃公司的房子,被抓到私自分租要提告,就把幾個房客退租趕走,他在沒地方去的情況下只好找青旅暫住,這一住就是住兩年,身分訴訟在這個期間也算順利解決了,這個過程中有零散的打工,也有去看心理諮商,不要讓自己憂鬱或低潮。官司的部分他說有律師可以找,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魔法,他說大概花一年打官司,出示自己有穩定的收入且前面的公司也有薪資證明證實他人在德國,整體花費下來大概只消耗一兩千歐,我覺得是蠻屌的,這種事情基本上都非常花錢,他竟然可以只用台幣六萬多就搞定,真的是很荒唐。問他還打算住多久,他只說 " Forever!! "

除了這個巴西人,還有另外一個德國人,個性有一點天兵的悠閒感,但不是來玩,是來工作。因為他說他前一個月收到一個工作機會,不知道他是自己申請還是別人不知道去哪撈到的他的資料找上他,總之他三十歲,之前都沒有做過本業相關的工作,結果收到的機會是壽險公司在找新精算師,因為他碩士念保險經濟,就被找到了。我問他你能偷偷透漏薪資嗎,他說他不便多談,因為公司有簽合約不能對外公開,但必然是很高的一筆薪水,總之他說這個薪資比其他以前同學的收入還要高,他自己也是嚇到笑。不過因為事出突然,所以也只能先找地方擋一陣子,之後再找看看,畢竟在都市裡要找到適合的房子真的需要一點時間。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現在沒有,因為女朋友不小心懷孕,他覺得本來約定好不能中卻中,覺得對方沒有做好保護所以離開對方,到現在女兒大概也三四歲,卻都沒見過面,但前女友會傳小孩的照片給他看,所以他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我表示了對這個小孩的遺憾,但他說其實孩子的生命中沒有爸爸,並不會有太多的感傷,因為對小孩來說他就是陌生人,父親就只是一個沒有被定義的角色,所以他或許會疑惑,但不會因為這樣而感傷,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或許這樣說他自己心裡比較能夠過得去吧。問他會想要再跟別人交往或結婚嗎?他說如果以後有真的遇到喜歡的對象或許可以試看看,但現在在跟別人相處時,腦中不時會浮出前女友跟小孩,雖然他自己是說不在乎,但又好像沒有辦法完全不當一回事,他自己也很不曉得這樣該怎麼辦,

住進去第二週,也慢慢習慣了,前幾天多了一個新房客,反而讓我很有省思。這是個俄羅斯人,拿著芬蘭旅遊簽到德國來,一開始他只說自己是來玩的,不太多說,但後來卻開始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留在德國拿自由工作簽,他才說他是俄羅斯人,簽證兩個月後到期,他卻不想回去,因為家裡已經接到徵兵通知,只要回去必然是只有上戰場一條命,所以對他來說留下來可以說是活下去的其中一條路,他還問我能不能直接插班念大學或研究所,我完全沒概念。但大家有跟他說,你其實也是可以去拿戰爭難民身分看能不能被接受,這感覺是一條可以通的路,不過他還是希望先嘗試正常的簽證,不想一開始就走這個方式。這一個瞬間我才開始回想,雖然我們現在都會覺得在海外的移民二代可以拿不同國籍,或是多精通另一個語言,很好運,在美國就是勝利的一組,站在生存金字塔頂端的ABC。可是想想當初離開原國家的上一代或兩代,他們是背負著怎樣的壓力跟辛苦逃出去求生存,卻真的沒有想過這方面。也沒有想過移民後代身為少數民族的文化衝突與困難。想著想著就覺得其實也沒有誰比較好誰比較差的問題,雖然說現實條件上各有不同,可是每個人生命中的困難也都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如何打破如何努力,都是每個個體的課題。

除了室友,我感覺更微妙的是,我好像理解然後習慣同一個房間裡有其他人的感覺,雖然沒有自己念書跟作事的空間,但有別人一起,好像有有一種生命共同體的錯覺,雖然自己原本在宿舍也有鄰居,可是好像沒有覺得有種生命感,因為進到房間就是空空的,只有自己的東西,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反觀小小一間住三四個人的上下舖,卻有因為知道裡面有人,而有必須在乎別人的參與感,知道自己參與在別人的生活裡,而變得謹慎,這是一種獨自居住不會有的存在感。以前念書雖然住家裡,但大人都不在了,家裡偶爾會有不同的朋友來,或者我弟會回家,但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把這種孤獨當成理所當然,把有人陪伴視為曇花一現,畢竟人來來去去,要去抓著誰,太為難人了。後來也有會住下來的親密好友,但那時候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直到現在才好像有體會,原來人再怎麼樣理性,再如何堅強,需要的還是一種能跟別人相安無事的平靜感與參與別人生命產生的生存感。如果都只有自己,那真的會只剩可有可無的爛命一條,不在乎別人,也不在乎自己。

但話說回來,本質上的我是這個樣子,只是暫時在這一個月有這樣的體悟,後面我還是會回去宿舍,還是會回到一個人,還是會持續懷疑自己到底要去哪裡,能去哪裡,該去哪裡,之類的大哉問。甚至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有找到人陪我的那一天;又或者,拉別人進來我的生命裡,對別人說不定也不是好事。

對於未來,我不知道。這些奇怪的故事,也只有在青旅這種收留各種不同的人的地方才聽的到。算是一些反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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