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CIFIC RIM】Ideology

打自那天起，Hermann就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對勁－－沒來由的心律不整，時不時的胸悶，偶爾甚至會有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手中的粉筆飛快的在黑板上響起喀喀聲，但關鍵的最後一個數字卻遲遲無法落筆，Hermann咬著下唇緊皺著眉頭，心上的雜亂感卻怎樣也無法由自己熱愛的數學來疏解開，以往這可是自己的萬靈丹，當自己遇到任何擾亂情緒的狀況時，只要一股腦的投入數字的世界就能忘懷一切。

「嘿。」尾語略高的音調在背後響起的瞬間，Hermann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重重的落了一拍。

不用回過頭，他也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不只是因為對方和自己共同分享這個專屬研究室的一切，事實上，他們分享的遠不只物質上那麼淺的層面。

但Hermann卻不敢回頭，只是手裡的粉筆在那隻溫暖寬厚的手心搭上自己肩頭的一瞬間不小心被反射動作捏了粉碎。

「我說，我們是不是該談談？」話還沒說完，Hermann已經被那雙手給硬轉過身面對了對方，那個一向做的比說的快的行動派，與自己保守的推論性格完全相反的傢伙。

Hermann望著對面略低於自己的那雙眼睛，看似冷靜的外表下他卻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逐步加快，緊湊的鼓動著，連撐著手杖的右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異狀，Newton皺起了眉頭正想開口，Hermann卻先一步的推開他踏著一拐一拐的步伐離去。

「……我、我做身體檢查的時、時間到了。」像是想解釋什麼，關上門前Hermann頭也沒回的丟了這麼一句話。

躺在雪白柔軟的床墊上，聽著透過連結的管線及貼片身旁的儀器發出規律的運轉聲，Hermann閉著眼睛將交握的雙手擱在腹部上照著醫生的囑咐慢慢放鬆心情。

即使他明白這不過是躲避Newton的藉口，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方法，二人的生活起居可說是緊緊相連，讓他實在避無可避。

同住一間宿舍，共用一間實驗室，甚至因為自己的行動不便連上下班都是讓Newton載著自己行動，這些原本看似平常的生活都在那一天起了變化，那該死的一天。

Hermann還是無法理解自己當時究竟是為了什麼提出共同分享連結的要求，他只知道自己在看到Newton連結後因為衝擊而不住顫抖的情況時，心裡那瞬間擴散開的一些情緒讓自己十分不快，而後在收拾儀器時，他撿起了Newton掉落在地的那只錄音筆。

『Hermann……如果我活著表示我贏了，如果我死了那也證明我的理論正確，所以還是我贏。』標準的Newton，一個腦袋只有十二歲男孩成熟度的三十五歲男人會說的話。

如果那傢伙真的就這樣死了，這算什麼臨終遺言－－而Hermann更對自己聯想到Newton死亡的可能性感到不悅而困惑。

不……其實不難理解，就算自己沒有經驗，也不代表自己沒有類似的情感湧現過，但是對Newton？

Hermann張開眼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身旁的儀器在此時發出了連串的嗶嗶聲，刺耳而匆促的，重現著他此時此刻的心跳，他將視線移向儀器的畫面，那起伏劇烈的綠色線條，和一旁的數據。

數字不會說謊，這是Hermann的人生座右銘。

將下巴靠在冰冷的實驗桌上，Newton有氣無力的玩弄著雙手上的二隻小怪獸模型，鏡框後的大眼顯得有些無聊而疲憊，就算被恥笑神經大條的他也知道Hermann最近頻頻躲著自己。

自己越靠近，Hermann就越是後退，那當初又何必衝向自己，Newton忍不住懷疑當時主動開口要求共同分享連結的那個Hermann到哪裡去了，還是因為自己看到了Hermann的一切讓他不快，讓自己見到那灰暗的過往令他後悔了嗎？

還是……Hermann看到了自己心裡所藏著的一些片段，那些大量囊括著Hermann一舉一動的過往畫面令他退縮了？

可是Newton並不後悔，至少在當下那可說隨時會崩壞的世界令自己無所畏懼。

Newton很想像以往用近乎孩童似的無賴方式向Hermann求和，但這次Hermann似乎是鐵了心不理會自己，這讓他既無解，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忍不住嘆了口氣，手中的二隻怪獸模型被他用指尖一戳便倒下了，像那些敗給機甲獵人的怪獸一樣，早知會變的如此難堪，倒不如當初被怪獸一口吞下可能還比較好受。

「咳嗯。」一聲刻意的輕咳從他頭上響起，讓Newton忍不住驚訝的抬起頭，二人對視的瞬間，他甚至從對方眼裡的倒影看到自己忍不住笑開來的表情。

但Hermann很快的抓起桌上的小怪獸堵住Newton微張的嘴，不過那望著自己的眼神裡是他所熟悉的，有點受不了，無可奈何，卻又隱隱帶著一點柔和笑意。

「你、什麼都別說。」Hermann細長的眼睛快速眨動，然後遊移，似乎要說出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是極為困難的事，而也的確是如此。

Newton乖乖的攤開雙手，微笑等待，因為他明白，而Hermann似乎也看得出來。

所以當唇邊的橡膠怪獸被移開時，Newton只是閉上眼去迎接那股他等待許久的溫暖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