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演義（十三）

大家信唔信命運呢樣嘢？

我自己呢，就一半半啦。咁多年嘅經歷話我知，呢個世界，有啲嘢固然係「酒樓例湯」 — 整定嘅；名乎其實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係如果你同我講，乜嘢都要睇天意呢，我又覺得唔係喎。否則的話，我哋個個坐定定等運到咪得囉，使Q做咩？！

只不過，就算係唔係整定都好，個天都好鍾意俾signal我哋，預視某啲事情嘅發生。有時候個天會驚我哋眼大睇過龍，慌死狗我哋睇唔到咁，同一件事俾幾次signal我哋；古人叫呢啲做「天意示警」。

其實，我又點會唔知，我係時候離開呢間公司呢。只不過，唔知點解，亦唔知幾時開始，我好怕變。其實我好羨嗰啲，一份工打十幾廿年嘅人，如果有得選擇的話，我都希望可以好似佢哋咁。

事業係咁，感情都係咁。呢十年來嘅不斷變動，其實，我已經好厭倦。

星期一下晝，太古坊。

我上咗Soliloquize。

嗰晚嗰餐飯，Renee用咗一晚去說服我，去佢公司做。佢點說服我、講咗啲咩，我唔諗住再複述喇。只能講句：Renee唔係冇道理，只不過，要說服我轉去agency做嘢，佢嘅理由仍然未夠充份。

不過點都好，我都應承咗佢，同佢哋嘅SVP Yvonne見一次面。

我喺識Renee嘅同一場合認識Yvonne，當時佢係Renee嘅manager。Yvonne最令我印象深刻嘅，係佢嘅一口oxford口音英文。呢個年代，大把好似我呢啲講美國口音嘅人，但係正宗英國Received Pronunciation，喺香港真係買少見少。

由於我哋都唔係新相識，呢次亦都唔算係典型求職面試，因為係佢想offer個job俾我，唔係我投石問路去求佢，所以對話內容亦有啲唔同。

「Alan，」Yvonne一邊睇緊我啱啱俾佢嘅CV、一邊同我傾計。「點解你會考慮轉嚟agency做呢？」

「其實呢，我就冇考慮過嘅；」我算唔算串？或者啦，但係當你企喺我呢個位置，太過nice guy的話，可能人哋仲會覺得我冇料到。「不過Renee話你哋等人用，又話個offer會好吸引，所以我咪上嚟同你傾吓囉。」

「You need me more than I need you」係我為呢次會面定嘅主題。

「唔……咁就更好喇！」Yvonne望一望我。「我、Richard同你都識咗咁耐，都無謂兜圈喇。冇錯，我哋好等人用，因為嚟緊嘅下半年，我哋嘅客突然多咗event，我哋人手會好短缺。亦因為我哋認識咗咁耐，所以我亦都唔需要interview你。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哋就直接傾個offer啦！」

Yvonne第二樣我最欣賞嘅嘢，就係佢從來唔會轉彎抹角。好似佢咁「直咇腸」嘅人，喺呢個乜都講「擺門」嘅商業社會，亦都係買少見少。WWF應該考慮將Yvonne列為瀕臨絕種動物。

「喺你出offer之前，我首先想問一吓你；」我亦都無謂轉彎末角。「一，點解搵我？二，你想我幫你哋做啲咩？」

「其實搵你呢，就唔係我嘅主意嚟嘅，」Yvonne解釋。「係Richard，你喺幾年前幫佢做過隻1 on 1，仲記唔記得？」我點頭。

是咁的，我一向相信「奇貨可居」呢句說話。我當然冇呂不韋咁叻，但我都有個小習慣，鍾意「賣人情」俾我覺得係「非池中物」嘅人；Richard係其一。 當年佢喺大行跳出嚟自立門戶，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咗隻專訪嚟賀佢創業。

我早就提及過，出嚟打工，究竟係為邊個做嘢呢個「理論」啦。坦白講，就算真係「明月照溝渠」，輸晒我都係蝕一隻專訪；但係萬一扑中有派彩的話，就名符其實「刀仔鋸大樹」喇。

「佢喺嗰次之後，就好欣賞你嘅口才同埋支筆；」Yvonne繼續。「你喺傳媒業內吃得開，同好多記者關係都好好。呢班人同你一樣，而家都上晒位喇；呢一點亦都好重要。只不過之前你一直都喺傳媒同政界，我哋冇乜把握可以請到你過嚟；但係而家你都係公關呢行嘅人，易話為好多。」

呢啲應該就係「迫良為娼」同「自甘墮落」嘅分別。你唔係鴨我迫你做鴨就係正仆街；你已經做咗鴨我叫你嚟我個場度做就係「好帶挈」。

「至於我哋對你有咩期望；」Yvonne停一停、飲咗啖水。唔好睇少呢個小小嘅gesture，佢咁樣頓一頓，令到原本冇乜所謂嘅我，開始有啲心急。「我哋手頭上最大嘅兩個客，『S記』同『Daehwa』嘅corp comm，都不約而同喺今年加大咗budget。你都知啦，我哋係Tech PR底，對corp comm嘅嘢比較缺乏人手同經驗。我希望你可以負責我哋嘅corp comm業務。」

「此外，我仲希望你可以幫我哋手，開拓財經公關方面嘅業務。」

咁我開始明白，點解佢哋會向我招手喇。

要知道，雖然同屬公關，但係Tech PR同財經公關，係兩班完全唔同嘅人。Tech PR喺十年前，可以話係一個「毒撚大本營」。絕大部份嘅Tech PR，一係記者出身，一係科班（CompEng/CompSci）出身。呢班人可能有好好嘅tech底，但外表同毒撚冇兩樣。對返tech firm由自可，要佢哋衣冠楚楚咁去見上市公司客，佢哋就會顯得格格不入、非常unpresentable。

Richard咁在意去搵我，一定唔會死錯人。我覺得，佢哋嘅中短期goal，係想我幫佢湊corp comm；長遠嚟講，佢哋會想我幫佢打開財經公關呢度門，同中記「分餅仔」 — 坦白講，喺香港真係識做而又有能力去做財經公關嘅公司唔多，Richard想分一杯羹亦屬理所當然。

「至於個offer呢；」Yvonne講到入戲肉。「我哋諗住以Senior Consultant為起點，之後我哋會喺半年至一年內review。如果合作愉快的話，新嘅corp comm team或者財經team，你會係director。」

Soliloquize係一間美資行，每條team得一個director，就算係Renee個associate director，都係compromise出嚟嘅位置（佢講我知）；唔係常設。我上嚟之前已經知道，喺現階段，我隻手係伸唔到去呢個位置嘅。Senior consultant，即係senior manager，我覺得呢條係我嘅底線，我勉強仲可以接受。

「我明白，對於你嚟講，要你由Corp Comm Director屈就一吓，去做一個Senior Consultant，係有啲心理上嘅關口要調整。但我衷心希望，你會認真考慮一吓；」Yvonne係張memo紙上面寫咗個銀碼，然後遞俾我。「至於人工方面呢……」

我一睇，雖然我心算唔叻，但都粗略計到，係我現在人工再加四成左右。

電影《教父》有句家傳戶曉嘅說話：I’m gonna make him an offer he can’t refuse。喺呢一刻，Yvonne做到呢一點。

但無論點猴擒都好，我都一定要保持儀態；美食係只會留俾有table manner嘅人。

「我可唔可以考慮一吓？」就算狗衝，我都唔可以流露出嚟，否則冇晒bargining power。

「可以；」Yvonne深懂談判之道。「不過，我希望你要盡快決定，因為我哋都仲要再做進一步嘅HR planning。」

見完Yvonne，我喺太古坊嘅Pacific Coffee坐低咗。

呷住一杯grande caramel vanilla latte double shots with another shot on top（各位啡友：夠繑口未？），我開始要整理我嘅思路。

喺銀碼上，呢份工的而且確係好吸引，我冇理由同錢作對。但同時地，咁多年嘅認知亦話我知，agency嘅生活，同地獄無異。我如果接受呢份工，就等於由一個地獄，跳槽去另一個地獄。屎味嘅咖喱，同咖喱味嘅屎，take your pick。

究竟我應該點樣去作決定？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