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舞台上的两台戏

上一篇说到了电影用陈桂林搭了舞台，然后演了几出戏。这篇说说舞台上的两台戏。

一台是“香港佬”。起名“香港佬”，也有着香港黑社会的作风，欺男霸女，亡命天涯。但是这里“香港佬”是很有意思的，逃脱追捕十几年（？），以香港佬行事的谨慎，对周围事物的警惕是可以想象的，这一点从他敏锐的认出陈桂林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作为二号通缉犯，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这个多半是警察，而是你是不是来泡我的女人的。可见这不是一般黑道老大，女人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绝不一般。而这一点从后面小美对陈桂林讲述的她妈妈的故事，也可以得到印证。小美的妈妈为“香港佬”扛下了15年的刑期和1500万的罚金，而她肯定知道香港佬是什么样的人，对她女儿会怎么样，但是她还是心甘情愿，原因就是“香港佬”帮她离开了另一个男人。而在这简单的几句话背后，可以想象有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以及香港佬对女人的独特态度。香港佬的故事，影片中其实是比较直接简单的，整个线并不算丰富，小美寥寥几句对她妈妈的讲述算是对人物起到了一些丰富作用，从中也可以体会到一点点感情的奇怪和复杂。

重点说说第二台戏。这个是整个影片的重点，也是篇幅最长的一段，甚至可以说整个电影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段。尊者/林禄和，本是涉案几十起，手上好多条人命的恶人，摇身一变成了灵修团体的宗教领袖。而这个团体中，有的成员知道团队秘密，直接参与核心工作，而有一些就是受骗加入的普通人。骗人的手段很初级，用生病吓唬人，然后说要放弃凡世的一切，才能获得救赎。如果不是本身来寻求解脱的人都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陈桂林一样，这样的骗局其实不难识破。我相信有一些信徒，在加入之后不久，或早或晚其实也发现了问题。本来，这样一个团体，出来了一个像“皇帝的新装”里的小孩子，指出来这是个骗子，甚至更进一步，把这个骗子都给杀了，这个团体怎么也该作鸟兽散了。但不，歌声再次响起，一个人也没走。陈桂林也不理解，回身，掏枪，装子弹，下最后通牒，给一分钟逃跑，不然杀。一些人跑掉，只是一些人跑掉，甚至更多的人留了下来，即使陈桂林真的开始一个一个的杀过去的时候，也只有一两个跑掉。哪怕手枪卡壳，也有人放弃这二次的机会，从容就义。影片甚至出现了这么一个我觉得可以载入史册的画面，陈桂林在一边坐在舞台上填子弹，中间是二号人物，另一边是信众，满屋子的死尸，而圣洁空灵的歌声在礼堂飘荡。一边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边是虔诚的信徒，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哪边。这台戏充满了隐喻，同时也显出了整个电影采用陈桂林作为基线的巧妙。如果单纯使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讲述邪教故事，那就不太可能有礼堂屠杀这场戏，而这场戏，放在陈桂林的身上，就很合理。也因此才能带给观影者以独特的思考。

灵修团体是什么？是邪教么？因为违反现行社会秩序么？其实现在世界的几大宗教，在分别在历史的各个时期，被不同的政权说取缔，封禁，那可以说这些是邪教么？这个灵修组织杀人，而且从处理尸体的熟练程度来看，肯定不是一起。但还是这几大宗教，每一个都是有着大规模的迫害异端的黑历史。退一步说，如果不杀人，这个灵修团体我们可以接受它存在么？不同的人可能也会有不同看法。可以这样说，现代社会的几大宗教，是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改革融合，大浪淘沙存留下来的。如果是现在刚刚建立，同样的组织，很难说能有现在的认可。

再说参加这么个灵修组织的人。应该有所图吧？没有。至少物质享受没有，天天吃素，在一个孤岛上，也不可能有啥物质享受。就连尊者，享受点与众不同的奢侈，有个女人，还只能在地底的小房间。但是，就是这样一群人，哪怕面对即时的死亡威胁，也微笑着从容赴死。再仔细听他们的主题曲，曲子优美，歌词就是让凡人们跟随我。就是这么简单，然后就有这么多人誓死相从。他们虽然谋财害命，但是不同就是都是有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持。因此，哪怕即时的死亡就在眼前，前面的同道正在倒下，歌声也没有半点颤抖。视死如归，你说这是执迷不悟，也可以说是心怀理想。可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尊者死了，只要有一个人还没倒下，这个信仰就还活着。真是无比荒谬，而又万分写实。这不仅仅是宗教，是世上这万万千信仰的写照。万贯家财，身家性命，为了信仰和追求，都可以不要。这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好不好？作为更看重世俗的人，我不能回答。

怎么对待这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呢？全体肉体消灭么？陈桂林，一枪枪的，杀人如草芥，倒是干净利落。但对不对呢？这些人有罪，但罪不至死。有些人蠢，蠢就该死么？这样的杀戮难道不是更大的罪么？但不肉体消灭，电影里面歌声就未断绝。哪怕送入监狱，那后面当然是死灰复燃，星火燎原。电影中的经典一幕，就像是一副宗教油画，对称的两边，像是天平。选择那边，并没有给出答案。

从这舞台上的两台戏来看，其实两个故事之前没有什么联系，让整个电影显得很松散，甚至前面一个故事就是为了更好的塑造陈桂林这个形象来引出后面的重头戏。不过有着第二台戏的经典，电影也可以像陈桂林一样道上留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