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91《史記》卷三十六〈陳杞世家〉04：為什麼楚國可以成為中原各國眼中的霸主？！

──────────原文──────────

成公元年冬，楚莊王為夏徵舒殺靈公，率諸侯伐陳。謂陳曰：「無驚，吾誅徵舒而已。」已誅徵舒，因縣陳而有之，群臣畢賀。申叔時使於齊來還，獨不賀。莊王問其故，對曰：「鄙語有之，牽牛徑人田，田主奪之牛。徑則有罪矣，奪之牛，不亦甚乎？今王以徵舒為賊弒君，故徵兵諸侯，以義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則後何以令於天下！是以不賀。」莊王曰：「善。」乃迎陳靈公太子午於晉而立之，復君陳如故，是為成公。孔子讀史記至楚復陳，曰：「賢哉楚莊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

八年，楚莊王卒。二十九年，陳倍楚盟。三十年，楚共王伐陳。是歲，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以陳喪，罷兵去。

哀公三年，楚圍陳，復釋之。二十八年，楚公子圍弒其君郟敖自立，為靈王。

──────────翻譯──────────

陳成公在位第一年冬天，「楚莊王」以「夏徵舒」殺害「陳靈公」為由，率領各諸侯的軍隊討伐陳國。

並告訴陳國百姓說：「不要驚慌怕，我只是誅殺夏徵舒而已。」

可是誅殺了夏徵舒之後，就趁勢佔領陳國成為楚國的一個縣，楚國群臣都來為向楚莊王慶賀。這時「申叔時」從「齊國」出使回來，唯獨不表示祝賀。楚莊王問他是什麽原因，他回答說：

「俗語說：牽著牛從他人田裡經過，田地主人奪下那頭牛。從田裡經過是有罪的，可是奪他人的牛，不是更過分嗎？如今大王因為夏徵舒弒君的不義行徑，因此徵集諸侯的軍隊，憑著義理去討伐他，而後就奪取陳國，貪佔他國的土地，那麽今後要用什麼號令天下！因此我不祝賀。」

楚莊王聽完後說：「好。」

於是從「晉國」接回陳靈公的太子「午」，擁立他為國君，像過去那樣治理陳國，就是「陳成公」。

「孔子」讀歷史文獻，看到楚王恢復陳國主權一段，說：

「賢德的楚莊王啊！看輕得到的千乘國家，而注重一句忠言。」

陳成公在位第八年，楚莊王去世。

陳成公在位第二十九年，陳國背叛與楚國的盟約。

陳成公在位第三十年，「楚共王」討伐陳國。這一年，陳成公去世，他的兒子「陳哀公」「弱」繼位。楚國以陳國有喪事，撤兵回國。

陳哀公在位第三年，楚兵包圍陳國，後來又撤兵放棄包圍陳國。

陳哀公在位第二十八年，楚國公子「圍」殺死他們的國君「郟敖」，自立為國君，就是「楚靈王」。

─────────解說與心得─────────

荒誕不經的陳靈公被殺後，陳國的政權由夏徵舒掌握著。不過，夏徵舒的執政時間相當短，幾個月後，楚國就派兵殺死了他，結束了這場陳國的內亂。至於引起這場內亂的夏姬，則被俘虜到楚國，由於與陳國的故事無關，所以司馬遷並沒有再提及她。

然而，打著嚴懲弒君者的楚國，竟藉此併吞了陳國，將陳國設為楚國的一個「縣」。透過這段紀錄，也讓我了解到「縣」的設置目的。相較於其他土地都交由有血緣關係的人掌管，新征服的土地則會設「縣」交由心腹去治理。可見，日後的「郡縣制」其實早在春秋時代就已出現了雛形。

不過，看到這裡，還是讓我覺得有點怪異。夏徵舒的弒君固然不對，但陳靈公的荒誕難道就是對的嗎？夏徵舒嚴懲了這個荒淫的國君，楚國則派兵討伐了夏徵舒，這是否也代表楚國認可了陳靈公的行徑呢？！但從楚國派兵時對陳國百姓的呼籲來看，當時陳國百姓面對楚國大軍的來襲，應該也不知道該幫誰吧？！一邊是來勢洶洶的楚國大軍，一邊到底是殺了國君的奪權野心家？還是殺了荒淫國君的正義使者？當下陳國人民眼中的夏徵舒到底是哪一種形象呢？讓我感到滿好奇的。

我想，這或許可以看出夏徵舒的政治能力有限吧！？如果當下可以把自己塑造成誅殺無道國君的正義者，或許還有與楚國抗衡的可能。但在楚國的宣傳下，陳國人民應該都只認定夏徵舒是弒君奪權的野心家，所以才沒有抵抗楚軍的來襲吧！

另一方面，每每提到春秋五霸，無論哪個版本，幾乎都有楚莊王。然而，如果春秋霸主是標榜「尊王攘夷」的話，自視為蠻夷，還破格稱王的楚國應該是沒有資格才對。但為什麼各種版本的春秋五霸名單裡，幾乎都有楚莊王呢？我想，或許就跟他聽從申叔時的建議有關吧！無論如何，楚國這次是打著「討伐弒君者」的旗幟出兵的，是一支以「有道」討伐「無道」的正義之師。如果楚莊王最終沒有聽從申叔時的建議，仍舊選擇併吞陳國的話，那麼這個正義的形象勢必會大打折扣。那麼搖擺於楚國與晉國之間的小國們，應該都會倒向晉國才對。

換言之，楚莊王最終聽從了申叔時的建議，恢復了陳國，樹立了正義之師的形象後，才讓楚國擠身中原文化的範疇，成為各國眼中的霸主，甚至連孔子都會誇獎楚莊王呢！

只不過，復國後的陳國在楚國眼中，仍舊像個「縣」一樣的弱小，看到「陳哀公」的名字是「弱」時，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為何陳成公會把兒子取名為「弱」？是因為兒子真的很弱小？還是因為陳國國力很弱？

總之，位於楚國旁邊的弱小陳國，實在很難有任何發展的機會。那麼，接下來陳國還會發生哪些事情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