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80《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37：為什麼關於漢武帝的時間記錄這麼混亂？

──────────原文──────────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

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於執期，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

公玉帶曰：「黃帝時雖封泰山，然風后、封巨、岐伯令黃帝封東泰山，禪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泰山，泰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后令帶奉祠候神物。夏，遂還泰山，修五年之禮如前，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

──────────翻譯──────────

隔年，主管官員說「雍城五畤」用沒有煮熟的牲牢等祭品，祭祀時祭品的芬芳之味不能齊備。於是便命令祠官給五畤煮小牛犢的器具(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小牛犢的顏色按照五行相剋的理論配置，牲禮中的馬駒以木偶馬代替。只有五月的「嘗祭」以及天子親自舉行的「郊祀禮」時才用真正的馬駒。所有名山川的祭祀有用馬駒的，也一律改用木偶馬代替。天子出巡經過的地方，祭祀時用真的馬駒。其他禮數不變。

第二年，東行巡察來到海上，考察方士們關於尋找神仙之類的事，但沒有一件應驗。

方士中有人說：「黃帝的那個時候曾建造五個城邑和十二座樓，並在『執期(應該是地名)』迎接、等候神人，稱為『迎年』。」

皇上批准並按照他的說法建造樓臺(上許作之如方)，稱為「明年」。皇上親自在那裡祭祀上帝。

公玉帶說：「黃帝時雖然在泰山舉行封禮，可是『(風姓部落的首長、相傳為皇帝的宰相的)風后』、『(蝗帝之師)封巨』、『(黃帝時期的醫學家)岐伯』等都要求黃帝到『東泰山』舉行封禮，到『凡山』舉行禪禮，這兩處的符瑞相合，然後就可以長生不死了。」

天子命人準備好祭祀用具，來到東泰山後，見東泰山很矮小，與名聲不相稱，就命祠官代為祭祀，不在這裡舉行封禪。以後命令「公玉帶」在這裡主持祭祀以迎候神人。夏季，回到泰山，和從前一樣舉行五年一次的修封禮，另外又在「石閭」這禮加祭地神。「石閭」位於泰山南面的山腳下，方士們大多說這裡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所以皇上親自在這裡加祭地神。

─────────解說與心得─────────

經過了許多段內容後，這卷〈封禪書〉終於即將結束。但這卷〈封禪書〉讓我讀來格外辛苦的原因，除了內容較為冷僻，有不少少見的名詞之外，最重要的是「時間」的標示不清。看著司馬遷一次又一次的標示著「其明年」，那麼現在到底敘述到了漢武帝在位的哪一年了呢？身為史官的司馬遷，為何對時間標示如此含糊不清呢？這卷被後代學者拿去代替〈今上本紀〉的內容，讓我甚至讀到一度對司馬遷的崇拜產生動搖。但今年在讀這幾段內容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司馬遷會不會就是故意要「標示不清」呢？

對身受腐刑的司馬遷而言，記錄歷史當然非常重要，但如何讓記錄下來的內容能保存到後世，應該野是司馬遷很在意的一點。也因此，司馬遷曾說：這部作品要「藏之名山，副在京師」，就是擔心這部作品會遭到後人的破壞。

那麼，有誰會想破壞這部歷史巨作呢？不可否認的是，漢武帝應該很有可能想毀掉這部作品。至少就〈封禪書〉的內容來看，它記錄著漢武帝屢屢被方士欺騙，甚至為了求仙，連天災都可以解釋成上天的恩賜一樣。那麼，刻意不寫清楚漢武帝時代的年份，是否可以藉此避免漢武帝的蠢行被輕易發現，而讓內容能多保存下來呢？就〈封禪書〉至今仍流傳著，〈今上本紀〉卻已亡佚來看，〈封禪書〉應該有達成它的目標吧！？如果這真的司馬遷刻意為之的，那麼我對司馬遷的敬佩又增加了好幾分呢！

言歸正傳，這幾段早已理不清是漢武帝哪一年發生的事情，但至少可以讓人感受到漢王朝的經濟狀況出了點問題。祭祀時的烹飪工具短缺、馬匹的不足，應該都與漢武帝長年與匈奴對抗有關吧！？另外，從漢武帝對各種求得仙藥的方式都願意嘗試來看，此時漢武帝應該已經步入晚年，才會越加渴望快點得到仙藥。

不過，漢武帝的一次又一次希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當漢武帝前往方士提到的「東泰山」時，發現那竟然只是座小山，內心的打擊是否會讓他有什麼轉變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