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把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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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史學加000085《史記》卷四〈周本紀〉25:我想要有很多錢,難道有錯嗎?

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

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厲王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怒甚多,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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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周王朝歷史至今,幾乎每一位周天子或多或少都些內容可以介紹,然而這位接替周共王上任的周懿王,卻沒有留下任何事蹟。更奇怪的事,他逝世後,是由周共王的弟弟「辟方」登位,他也就是周孝王(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換言之,這位周孝王,論輩分,應該算是周懿王的叔叔。然而,這位周孝王雖然諡號是「孝」,但司馬遷依舊沒有留下他的任何事蹟,只告訴我們孝王逝世後,諸侯又擁立懿王的太子「燮」(ㄒㄧㄝˋ)即位,他就是周夷王。同樣的,這位周夷王一樣也沒有留下任何事蹟,他逝世後,由兒子厲王「胡」繼位。

整理一下脈絡:從周懿王→(懿王的叔叔)孝王→(懿王的兒子)夷王→周厲王。雖然司馬遷在這裡沒有留下任何事蹟,但我們卻也可以感受到周王朝內部應該經歷著一場宮廷之爭。或許會有人問:或許周孝王像周公一樣輔佐著夷王,但如果真是如此,為何他會稱王呢?周公以「公爵」身分代理國政,都會引發管蔡之亂了,如果周孝王真想輔佐年幼的夷王,大可不必以「天子身分」領政才對。因此,我認為司馬遷是透過這段接班人的傳承,隱晦的告訴了我們一段宮廷內鬥的故事。僅透過排列事蹟,就讓想告訴後人的事情自行浮現,司馬遷這種寫史的方式,令我感到佩服。當然,也有可能只是我自己腦補的而已,司馬遷當初或許沒有想到那麼多!

言歸正傳,周厲王登位三十年,唯一能記錄的事蹟是:貪財好利,而且跟榮國的夷公走得很近(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對此,大夫「芮良夫」規諫厲王說:

「王室恐怕要衰微了(王室其將卑乎)!那個榮公只喜歡獨佔利益,卻不明瞭大難臨頭(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財物上利益,是從各種事物中產生出來的,是天地萬物所擁有的(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如果有誰想獨佔它,那麼所衍生出來的危害可就大了(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間的萬物誰都應得到一份,哪能讓一個人獨佔呢(而有專之,其害多矣)?獨佔就會觸怒很多人,而且還不知道事先防備可能引起的災難(所怒甚多,不備大難)。榮公教您獨佔天下利益,君王您難道能長久嗎(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做君王的人,應該是開發各種利益並分發給群臣與百姓(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以至於萬物都能得到所應得的一份(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即使真能做到如此,也是還得每天小心謹慎,深怕會招來怨恨(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

所以《詩頌》說:『我先祖后稷有文德(思文后稷),功勞能比擬上天(克配彼天)。種植五穀養育萬民(立我蒸民),無人不向他看齊(莫匪爾極)。』

《大雅》也說:『廣施恩澤開創周王朝的事業(陳錫載周)。』

這些不都是在說:要普施財利,而且要警惕禍難來臨嗎(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正是因為這樣,先王才能建立起周王朝的事業,直到現在(故能載周以至于今)。

如今,君王您卻去學著要獨佔天下財利,這怎麼行呢(今王學專利,其可乎)?普通人獨佔財利,尚且被人稱為是強盜(匹夫專利,猶謂之盜);您如果這樣做,那麼歸服您的人就會越來越少了(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如果被重用,周朝肯定要敗亡了(榮公若用,周必敗也)。」

厲王不聽勸諫,還是任用榮公做了卿士,掌管國事(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

在討論這段內容前,先誇讚一下周王朝的一件事:對於每每周天子有不一樣的想法時,總有大臣出來勸諫他,雖然不一定會被聽進去,但也沒看到大臣受到懲罰的紀錄。光這點就覺得周王朝的君臣關係相較之下,還是比商紂王時候好很多。

不過,誇讚歸誇讚,對於這位周厲王想要獨佔天下的利益一事,還是感到相當地訝異。貴為天下之尊,不思考如何為天下人民謀福利,而是想要如何拿到更多的財物,還真令人感到不齒。

為什麼天子與大臣的想法會出現如此大的落差呢?這裡就稍微說明一下。

我們常聽到的「自由,平等」這兩個詞彙,其實放在一起是互相矛盾的。因為如果讓大夥都自由地發展,那麼所呈現的模樣一定不會是平等的。但如果要讓大夥都平等,勢必就不能讓大家自由自在地發揮。因此,我個人認為,「自由」是那群衣食無虞的人的主張,但對連溫飽都有困難的人來說,比起自由,他們更在乎的是「平等」。

因此,生活優渥的周厲王,才會希望能自由地取得更多更多的財富。至於體恤百姓的官員建議:要讓大家都能夠有最起碼的「平等」生活權時,他當然是完全聽不懂,也聽不下去的。

綜觀歷史,幾乎每個王朝的前幾位君王,都會深感自身地位來之不易的情況下,會兢兢業業地好好善待人民。然而,帶對於一個王朝已經建立百年以上的君王來說,他怎麼會想到這一層呢?他想到的當然只是希望拿到更多更多的財富,即使他根本用不到那麼多。

不過,批評歸批評,今日的你我難道不希望追求更多的財富嗎?或許周厲王最大的錯誤在於,他的身分是代表全天下,但他卻用此身分去為「自己」斂財,這是不應該的。也就是說,身為天下之主,就應該有天子的氣度,而不是把心思侷限在「個人」財富上。如果周厲王能努力為全天下賺取財富,就好像是十六、十七世紀歐美的重商主義一樣的話,那應該就不會惹來這麼多罵名了! 以上,就是這兩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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