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e
Finale

Record the changing of views. Being present in this movable feast.

施暴现场:从这位擅长语言羞辱的健身房销售说起(一)

(编辑过)

不知道大家(尤其是女性)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初次与某人(某位男性)打交道,但从说第一句话起就产生不适感,这种不适感随着接触增多渐渐导向不安全感,甚至引起一些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生理反应,比如汗毛竖起、哭泣、起鸡皮疙瘩,本能地往后躲,脑袋嗡嗡无法理性思考和反驳等。昨天我遇到了一个健身房销售(姓王,以下称王姓销售),虽说都是公开场合接触,竟然引起了我恐惧的生理反应。

该健身房有两种销售,一种是健身私教课程的销售,另一种是健身时长的销售,王姓销售属于后者。先说前文,体测结束,女性教练带我训练了半节课后,我感觉这里窗明几净,泳池看起来也干净清爽,几乎是心动了,坐下准备了解这边的价格,此时我一个人面对两位男性销售。

王姓销售说话有几点非常强烈的特征:

  • 语速快,声音急促,音调几乎没有起伏。比起其他健身房先给我介绍怎么练,练多久,怎么算钱,有什么优惠活动。王姓销售一上来就问我,预算多少,打算买多少节课,办几个月卡,问我有什么需求,顺带在纸上算钱算的飞快,表演性给领导发信息,表演性妥协,还跟旁边另一位私教课销售唱双簧。具体的信息是,他说这里月卡600一个月,3个月起办,可以按月缴费,但按照合同要连续缴费六个月,如果我只办两个月,那就要把另外四个月拆出去,还需要手续费(现在想想,确实有不合逻辑的地方,这里他在骗我)。大概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问了一句话,“你们这架势是我今天非得坐在这儿把钱付了是吗。” 他就说,“小姐姐,你觉得这里不错,而我们也满足了你的需求,我们坐在这里当然要有一个结果。” 他那种急促,让我在中间问了个问题,我是你们KPI把你们逼得这么紧吗?
  • 操控欲很强,不容反抗,你反抗我就羞辱你。我中间有一小段录了音,他用话语给自己建构了支配者的地位。全程他的话语权最大,旁边另一位销售和他说话的比例大概是1:10,话里话外他才是对的,“我们要一个结果(你就是要坐在这里把钱付了)”; 缴费流程是按合同办事,他特别喜欢强调“合同”的强制性;当我对此提出质疑时,他又换种说法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同时他无比坚信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不办卡,那我就羞辱你,比如,“小姐姐,今天在这里你现在不付钱,6300你不办,4200你不办,3500你也不会办。” 说到3500的时候,我差点激情付款了。伴随着急切的语气和话语中透露的权力意识,我感受到了一种胁迫。
  • 欺骗。上面说了他的销售套路有很强的表演成分,后面换了一位销售和我介绍费用,连月卡三个月起付都是骗我的。654办一张会员卡含两个月的健身时长,后续的续费是600一月。这一点他结结实实地骗了我,还演得大义凛然,好像我办卡时间少他还贴了多大的本钱(利用补偿心理)。

我以前几乎没有近距离接触类似特质的人,让我有压迫感,不安全,甚至容易联想到潜在的暴力倾向。我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 我失去了说“不”的能力。我知道他说的不对,消费者还不能嫌贵了,还不能回去考虑了,还不能现在走人了?但我不仅没能反驳他,甚至失去了“站起来、走人”的能力,说到3500我差点激情付款这点,当时可能有30%的我认同了他说的,好像非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可。后来躺在床上我就在想,我坐在那里,也付出了时间、情绪成本,收获了一箩筐的害怕和被男性权力疯狂甩耳光,我可*****。
  • 我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而尖锐,导向失控。我提出质疑的时候,“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一定要坐在这里今天把钱给你们?消费全凭自愿......”这个时候,因为他不听我说话,还用更急切的话语给我堵回来,我第一反应是打开手机的录音机,可能因为试图讲道理而失败,对方的judgement也逐渐恶毒,话里话外你觉得我们服务好就应该付钱,不付钱那你就是来白嫖的(道德判断)。我开始失控地颤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试图身体向后躲开这种话语的攻击。

一直到我的失控非常明显,前台姐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过来安抚我并让那位销售离开了。但不得不说,当我试图反抗、说理而不被听见时,我几乎就失控了,又掉进了属于我自己的失控陷阱。在这种场景下,我的失控帮助我引起他人注意,最后达成了我脱身的目的,但付出了巨大的情绪成本;没办法讲道理的场景,我最后还是钻进了那个女性柔弱的躯壳里,甚至我能感觉到,后面我有意借助“眼泪”来博取更多同情。我如此胆怯,既没有硬气地说“老娘要走了,我可去你妈的”,也没有主动打投诉热线,唯一做了的事情是想起来录了音(还不完整),连大众点评都不敢次日立刻打差评。

整个过程中,另一个销售的反应也是值得玩味的:

  • 沉默的帮凶。默许欺骗、胁迫的行径,王姓销售的表演很明显没有和他排练过,大部分是姓王的在说话,他就在旁边歪头看戏,咬嘴唇,必要时递上付款码,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几句。
  • 推卸责任。后面王姓销售离开,另一位资历更老的销售以及前台姐姐过来的时候,他撇清了所有关系,并称自己是第一次和王搭档,只分管私教课的销售,不知悉这里的会员卡价格多少。

和前台姐姐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说王姓销售才来没几天,但日常相处确实能感受到他的不尊重。后来,我离开的时候碰到其他销售,其他销售说他才来没几天,跟大家关系都不太好,不怎么搭理同事,还有潜在的暴力倾向,比如拿笔泄愤(折断笔尖以展现态度)等。大家不能理解为什么经理要招他过来。

从我接触到他时的强烈不安全感体现,以及其他人的观感来看,我推测王姓销售是潜在的“施暴者”角色,尤其面对女性时,他擅长言语胁迫、羞辱,并为自己建构起一套畸形的权力观,在他的秩序里,如果消费者不遵从于他,他就拐弯抹角地诋毁你“穷”、“不要脸”、“白嫖”,把“穷”用10句话100个字扩写出来说给你听。

在公开的健身房里,在消费场景下,我不需要一遍遍地自证清白,旁观者无条件地相信了我,即便对方反复让我现在刷卡证明“我有钱”,去澄清我不如他所“预设”的那样,我差点但最终没有掉进去;但自我不够强大的女性,一旦走进这种被预设好的权力秩序之中,附带容貌和身材焦虑双重攻击,这一招太容易奏效了,到底谁给他的自信!

为什么从这件事上想了这么多呢?就是通过这种销售路径,管窥到了语言羞辱、胁迫、权力秩序在社会中的普遍性罢了,并且我还认为这种逻辑常表现为一种伴随着权力差的性别暴力。如果它发生在封闭家庭场景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家暴事件里总有类似的影子出现,上个月女孩们的文章《21个艺考圈房思琪的血泪控诉,关于影路杜英哲》等系列自述文章中,男性施暴者也把“羞辱”、“胁迫”作为击溃年轻女孩们的利器。

我要如何去反抗这种根植于权力、性别的社会结构性暴力呢?下次再想。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