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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誰?----費穆《孔夫子》vs《孔子.決戰春秋》

費穆的《孔夫子》2009首映,2010年的修復版加進了九分鐘左右的片段。巧合地,胡玫導演的《孔子.決戰春秋》也在這一年上映。不少人把新作視為中國在胡溫時代「和平崛起」的「軟實力」展示。這種社會背景分析的闡釋,就如解讀《孔夫子》時不免考慮電影攝製於抗日戰爭時期的民族意義。


 內地學者李零認為「去聖乃得真孔子」,曾以《喪家犬》為題著書。孔子與弟子周遊列國時,曾被困於陳蔡兩國之間,絕糧七日,落泊之狀被形容若喪家之犬。在兩齣孔子電影中皆有此場面,突出孔子作為一個擇善而固執的悲劇人物,試圖為聖人「去聖」。

 但新舊兩作在這一點上仍有不少分別。胡玫知道觀眾怕說教,把《論語》的內容編織進情節之中,但費穆的版本卻很少直接引用《論語》的對白,更多心思放在佈景和配樂上,襯托孔子的起伏的際遇和心境。例如戲裡窗戶的設計,抽象化地只是一個矩形,有時框着外面的樹影,有時框着困頓的人。這種心理象徵與環境的烘托,是《決戰春秋》的所缺少的。


這種不足也許是因為要把孔子包裝為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在電影的前半段步步高陞,與政敵周旋,又平定戰亂。但費穆鏡頭之下,孔子升官過程只是簡單地以構圖不變的連接融鏡,映着孔子頂上官帽的轉變。然後「夾谷會盟」一場,表現他執着周禮,齊王羞愧得交還魯國三座城池,不像新作中孔子得意地憑計謀與口才奪回失地。相較之下,胡玫把孔子描寫為悲劇人物的嘗試是不徹底的,他只是一個落難的英雄。當中國說要「和平崛起」但同時充實軍備的背後,仍是防範外敵的心態,藉此肯定武力的重要。但今天中國之強勢已不可能有外國來犯,反而費穆在國土被侵之時拍攝的孔夫子,卻沒有這樣的尚武心態。

《決戰春秋》的結局更有一點「再神聖化」的傾向。孔子一身白髮、白鬚、白衣的造型,在柔焦鏡頭下溘然而逝,像得道成仙。之前的困厄彷彿是英雄的修鍊過程,最後修成正果。但在《孔夫子》的結尾,他回到杏壇,空曠的遠鏡下懷想昔日眾多弟子皆已離散,大志未竟,頹然昏倒。雖然費穆最後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歌曲來讚頌孔子,但故事裡的孔夫子最終感歎「泰山要倒,樑木要斷」,失意不能舒懷。

孔夫子成不了英雄,甚至連新作中孔子靠寫作講學而得到的安慰也缺少。孔子是悲觀的,這種實感使他成為徹底的「人」,然而,因此孔子的德行和堅持才能為歷代面對困境和強權壓逼的人----包括費穆----帶來一種跨時空的共鳴和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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