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北溟
樊北溟

算不上文化冲击,到更像是文化惊奇

“你来自城市还是乡村?”熟悉以后开始有同学问我这样的问题。

 

“城市。”

 

当然是城市,不然我可能根本就出不来。我暗自这样想。不过我懒得解释,大部分来自欧洲乡村的他们一定无法想象,为什么我说如果是在中国乡村,可能就出不来了。

 

曾经去过中国的德国同学非常不解:“在德国,我们如果想去森林,直接走过去就好了。可是在中国,不仅需要买票,还得进一个写着AAAAA的大门。”

 

听得我忍不住大笑,所以他们也根本无法理解我每天的惊奇。除了欧洲的城市风情,沿途的小花啦、野果啦、早晨的露水、晚上的繁星啦、湖边的鸭子啦,我统统都要掏出手机,拍、拍、拍。

 

“Classic fan’s behavior ”瓦伦蒂娜嘴里叼着过滤嘴,一边卷烟,一边精准地评价道。

 

看看苹果应用市场里最近的下载排行榜,就能知道当地的人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蘑菇字典、鸟语翻译、绳结速成、夜空探索……很显然,每个人都全身心地拥入大自然的怀抱里,做脸颊蹭上了泥污、汗水濡湿了刘海儿、鞋帮渍满了黏土的大自然最纯真的孩子。而且孩子们也真爱母亲,在路上罕见哪个游客随手丢下点什么,倒常见有人顺手捡起带走点什么。绝大部份的包装上也都印着可降解、可回收的标志,我有好久没用过塑料袋了。

 

秋天一到,整个人都变得很忙碌。眼睛不够用不说,手也腾不出来。那些浆果被太阳晒得锃亮,饱满得仿佛冒出了油,让人一边急着往森林更深处走,一边又舍不得沿途的松塔和橡果,更丢不下路边的黑莓、蔓越莓、蓝莓和野樱桃。“取经”路上多“妖魔”,干嘛还往前走啊,在这住下不是也挺好,我忽然理解了二师兄。

 

课上无论说点什么,教授都能中途拐到气候的议题,然后用大量时间长篇累牍地探讨可持续发展;商场里看到了一件手感很好的毛衣,一翻洗水麥,才发现用的其实是可回收聚酯纤维;还有那个以回收塑料制成的背包,在北欧卖得一直很好。每每看到这些,我一边想着“嗯,没错,这很北欧”,一边又渐渐觉得一切都可以尝试理解。

 

“能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这句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定义初中老师告诉我们必备、必默,以至于我至今看到那么长长长长的英文句子,也能一瞬间用中文脱口而出。只是对于其中的深意,如今才有了一点一点的心得。

 

“蛞蝓”是来到丹麦以后小江教给认识的第一种动物,然而直到看到它的学名,我才发现它其实是“老朋友”了。

 

在它迟缓的涎水乐园/宣告:在这世界上行走/意味着/一路留下/自身的片断《蛞蝓生理学》

 

(起重机……)我们给这些取什么样的名字?给它的嗓音配什么样的歌曲?耶和华的另一张面孔是什么模样?这个神按照他的形象创造了/蛞蝓和雪貂,蛆和鲨鱼。《我们该唱什么样的歌曲》

……

……

在很多首外国诗歌中,我都曾读到过这个神奇的名词,然而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具体的对应,很多诗我读了,但好像又没读。它会是一个有趣的意象吗?文字背后往往是宽阔的文化的河流。最近一点一点重新捡起喜欢的诗歌译本,仿佛动植物图谱般在现实中一一指认,像在做着总算看懂了谜面的猜谜游戏。

 

“所以为什么白色的蛇会是一个女人?”

“还有竹子、乌龟、野鸭、夕阳、月亮、河水……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意味着些什么,但是当所有的东西聚在一起,我真的混乱了。”

 

对中国文化稍有些了解的同学满脸困惑地向我吐槽,我们俩面面相觑,然后蹦出一句“诗歌实在是不可翻译”,各自频频点头。

 

一切都如此有趣。

 

临出发前,老樊塞给我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我一摸里面硬硬的,一瞬间想起华老栓,立马美得喜滋滋的,以为这下可算是拉到了赞助,出国的开销有着落了。结果打开一看是一本厚厚的《圣经》,哈哈,好吧,好吧,最后我带走了电子版。

 

不过在丹麦并没有感受到特别浓重的宗教氛围,具体原因我还没有想清,有待继续观察。反倒是老师喜欢在课堂上偶尔引用点什么,查了才发现是拉丁语,颇有点我们“琢磨穷理”“格物致知”的意味。

 

对于一个足够好奇的人来说,要学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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