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北溟
樊北溟

思考和观察都很有趣,但比不上聊天

哪个细节会把已经适应了当地生活的我再次拽回到现实呢?走在野外找不到公共厕所的时候。

在国内,如果我想要上厕所,会理所当然地找最近的一处加油站,想要喝热水,就毫不犹豫地直奔住院部的大楼……我有很多烂招可以快速解决自己的各种窘境,但是现在,在这里,一切都不管用了。

说到底还是解决问题的思维不太一样。

“斯洛文尼亚没有那么多资源,所以需要查资料的时候,我们都要读英文。”同学无意中地一句话忽然解决了一个我的困惑:为什么学英语时我也没滑水,学术阅读还是这么烂。原来并不是学得不够认真,而是这一路下来,接触的实在太少了。

一瞬间倒是也帮我补全了“大国心态”的另外一个视角。

一直以来,由于我们的文化太内向、体系太严整、资源太丰富,所以很多时候向来是“不假外求”的。反馈到具体的个人身上,就是(仅就中文专业而言)观点吻合度很高的一沓沓中文文献可以读得飞起,对外文论文的需求却少之又少。到不是非要说这样哪里不好,只是某种程度上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封闭”,有一种无意中与世隔绝的错觉。

本来刚才还在和朋友嘲笑外国人统计数字时不会画正字,显得很笨,现在反倒轮到我惭愧了。见得越多,了解得越深,才会越有智慧,如果凡事都以自己为聪明与否的尺度,那这个世界上显然只有一个大聪明。

黑板上写满的国家名称是我的同学来源,简单的几个字母背后,都丝丝缕缕地牵扯出一整个完整的世界、一种别样的人类文明、一份可能截然不同的全新的思考方式。叫到大家发言的时候,中国男孩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一听说下课了,澳大利亚男孩和德国女孩就习惯性地拿小碎拳敲桌子;大家因为吃饭时间和休息时长与老师讨价还价,我则在没有了举手和点名习惯的课堂上,一直找不到发言的气口……在欧洲读书的好处是什么呢?就是大家每时每刻都在做着跨文化交流,各国人之间有好奇、有探寻,也有讶异和碰撞。然而大家并不觉得非要争出个优劣高下来,只是相互惊奇,彼此调侃,然后在交换想法的过程中,无形中加深了理解。

课下闲谈,西班牙小伙当着意大利来的同学的面,比划着撅断意面的动作。意大利同学并不生气,撇撇嘴笑着说,他其实没什么所谓,因为祖辈是从阿尔巴尼亚来的。来这里之前,我对外国人凡事都追求“diversity”这事是不以为意的,总觉得是政治上的讨巧思维,混一个绝对正确罢了,现在看到黑板上写满的国家名,望着一屋子红的、黑的、黄的、亚麻色的、弯的、直的、卷的、紧贴头皮的头发,瞧见蓝的、绿的、黑的、灰的瞳孔,反而对多样性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每个国家来的人数都寥若星辰,每一个人的个人特征都如此不同,没有一个群体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而争取绝对优势的过程牺牲往往更大,所以各种力量只能最大限度地追求一种平衡。而那种凡事都往政治上贴标签,“同性议题”啦、“生活方式西化”啦,“气候议题啦”,所有的这些,无形中贴中的也是自我的狭隘。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就是还没开学时,你在线上会议上说WhatsApp在你那里用不了。”

“所以以后你回国了,作为你的西班牙朋友,我要怎么跟你沟通呢?寄明信片吗?我在上面写Dear fan,balabalabala, best regards.”同学动作浮夸地演绎,我也只能苦笑。我能解释什么呢?解释说,我其实也可以买梯子吗?可是为了自由联通这种事情付费冒风险,又要怎么解释……

最后给大家看几张食堂和图书馆的照片。来到这里感觉每个地方都新奇,拿着手机到处拍拍拍,幸好还没有被当作间谍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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