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桃夭

/

碧雨紅衾紫竹傘 錯身凝眸兩心顫
福兮？禍兮？ 風舞桃花亂

01

/

初春的空音寺，沉穩肅然。青燈伴石佛，鐘鳴繞古松，因著料峭春寒，香客也顯得稀稀落落的。

顧漣謠最喜歡在這時候造訪，總覺得少了些煙火氣息的空音寺，別有一番風韻。在佛前打坐片刻，加上和住持談論了一點佛理，待顧漣謠踏出寺廟，日已過午。山上的午後總是要下點雨的，一襲湖藍長衫，漣謠打起傘，漫步濛濛細雨中。

空音寺的景色本就優美，此時煙雨一攏，就像篩了層紗似的，多了股迷離悵惘的淒美，尤其是那棵挨著流澗邊生長的桃花樹，說也奇怪，不同於一般桃花的紅艷妖嬈，那株桃樹的花卻是渾身雪白，只有花心沾了點殷紅，像極了美人面龐上的小巧絳唇，端的是溫婉恬靜之姿。

顧漣謠靜靜立在水邊，望著湖面上細細的碎沫發愣。

一陣香風滴溜溜的吹過，原本朦朦朧朧的水霧盪了開來。一個女子愀然站在桃花樹下，只見她穿得一身月白，唯袖緣和襟口揀淡紅繡線描了點流雲紋，一頭墨髮用一只磨得細緻的木簪晚了個髻，腕上是一副透著粉紅色澤的玉鐲子，沉靜素雅，不惹凡塵，一霜翦水秋眸波光瀲豔，盈盈朝顧漣謠望來。

那樣輕輕的一瞥，女子眼中的流光溢彩，卻讓星河黯淡，天地失色。微風絮絮，一眼萬年。

一顆小石子滾落湖面，激起漪漣。

02

/

「漣！」看見那抹湖藍色的身影，女子臉上浮起淺淺笑意，像野鴨滑過池塘的波紋一般。

這陣子，顧漣謠來的越發勤了。

俊朗的人兒施施然走近，女子遞去一顆甜熟圓潤的桃子，漣謠勾起嘴角，解下身上一塊玉珮放進女子纖纖柔荑。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敢問姑娘芳名？」女子一頓，好看的遠山眉幾不可聞的皺起，半晌，她抬頭認真注視著顧漣謠，小心翼翼開口：「奴家名喚桃夭。」漣謠聞言，眸中閃過一絲瞭然。笑容依舊，眼底卻漸漸滲進一絲苦澀，酸酸的。

萬物皆有靈，桃樹聚天地精氣而化妖，名曰桃夭。
人妖殊途，斷不可共許海誓山盟，否則，人必身死，妖必灰飛。

許是雨下得久了，天上竟落下星星點點的冰渣，在湖面上劃出一道道小口子，看著怪疼的。

03

/

「方丈，情愛與財名，孰重孰輕？」
住持雙手合十，輕輕一揖：「老衲遁入空門，早已不惹塵世，但老衲一言相贈：芸芸萬物，其矩唯心。」

04

/

這天，顧漣謠沒有來。

桃花雪色花瓣沒精打采的飄揚，繞著他最常停駐的湖岸打了個圈兒，散在地上織成寂寞的圖騰。也是，誰願意為了一隻小妖葬送自己大好的功名呢？桃夭斜倚在樹幹上，任由露寒滲進四肢百骸。風起，青色玉珮叩著腰帶上粉色的墜飾，叮叮咚咚。

在空音寺住了有些日子，是時候離開了，妖物永不衰老的容顏，太容易引人懷疑。明日看似會是個好天氣，適合遠行。

隔天，漣謠依舊沒來，來的，只有稍嫌明媚了些的暖陽。

桃夭孑然一身，亦沒多做留戀，相對於妖怪近乎長生的壽命，空音寺的一切不過驚鴻。像是不忍戳破這片沐浴在春光下的寧靜，女子頭也不回，僅微微側身望向湖畔，湖藍身影彷若就在眼前，眼中透出些許眷戀，她朱唇輕啟，用氣音悄悄說著：「再見。」

她走了，安安靜靜的。

「唰—」一棵白色桃樹搔下滿頭雪香，一瞬間便禿了。

05

/

桃夭腳程極快，不一會兒就行至山腳下。看著一片碧草如茵，灰暗心情不由得明朗起來。一陣細碎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女子疑惑轉身，是一隻黑黝黝的小狐狸。她忍不住伸出手揉揉狐狸鬆軟的毛，小狐似乎也不怕生，就這樣靜靜地盯著桃夭，靈動大眼閃過睿智的光輝。

「咦？」桃夭從狐狸身上揭下一瓣花，顏色雪一般的白，邊緣渲染些許桃紅，這不是……空音寺那棵桃樹？她疑惑的朝那隻小動物望去，牠的毛色並不是純正的黑，從某個角度仔細端詳，還泛著一圈深藍色光澤，風中，女子嗅到一股隱隱的妖氣。一個瘋狂念頭浮現，桃夭一把拎起狐狸，眼神急切的在牠臉上梭巡：「你是顧漣謠，對嗎？漣，是你嗎？」

狐狸安撫似的舔舔桃夭的手，尾巴一抽，小狐幻化為熟悉的身影，儀表堂堂，玉樹臨風。顧漣謠總算尋到了化妖之法，將凡胎幻成一隻狐妖，便趕著來見她。

「漣！」桃夭顫抖的喚著，大眼睛裡盛滿淚珠。
漣謠溫柔的將碎髮塞進女子耳後，輕聲應著：「嗯。」

不願付了這分情深意重，更捨不得看你灰飛，只能墮入魔道，與你共赴鴻蒙。

/

風桃芳沁 笑倩舞腰輕
試問金印與鴛情 哪個掛心？
不忍咽離 凡胎化妖境
唯盼青絲繞藍襟 瞳眸含卿

寫了一篇短短的小說，希望大家會喜歡！
這個故事其實有一個小彩蛋，看看大家會不會發現囉。歡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