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記］009

　　門咿啞地開了，踏出門檻後她側身，拇指伏中指二指節一掐，壓腕斜過半臉。

　　彷彿有白紗，由心底深處散出，化似霧亦如夢幻雲雨盤旋於身。小潮紅，自然也是她帶著鄉音的小嘴那異樣的美麗。

　　非想非非想，她一身斑斕彩衣隨步伐擺盪，情郎他總是不去想。

　　他笑，也便是尋自己歡快，掩袖嗔笑，眉飛色舞竟也泛起紅暈。她抄經焚香，她怕火，他竟也怕火，從未見過如此不英朗之人。她輕咬下唇，兩手捧文卷，望情郎身轉飄散，火盆炙，灰煙都渺渺上訴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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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海邊連排房舍的灰泥牆面上貼著一張張相同的海報，一位穿著大紅長袍的女子有著那像鬼又像神仙的慘白妝容，她的身後是一顆巨大的、要比那女子更巨大的紅燈籠，像在轉動著。

　　整條背對著海的屋子的後街牆都是同樣的海報，若是跑起來，如西洋幻鏡般，那紅燈籠竟也要綻出紅光般左右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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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迷戀上廳堂裡懸掛的神兵像，是在他赴京趕考卻未曾歸返之後，她不曾念想他，只是三落大厝以及有著小飛虹園中的所有人，都待她太差。她某次眠醒，竟張口發不出聲，她使勁扯嗓、脹紅脹紫了臉，只益發痛苦。

　　她趕緊挽起袖擺，雙手顫著合掌，指腹貼指腹，就碎步跨越小飛虹，扭身往大廳堂前去。她曉她那兩條纖纖細手鬆放時，便會應聲倒下斃命，她曉得，她見過另外一個姑娘如此。

　　她長跪在廳堂，天明時只剩繡鞋一正一反在玉蘭堂階下被發現，晨鐘自山中深寺傳至，船櫓像腳步滾木。她可曾穿鞋？那可是她最後的遺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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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踏進有著木檻的房間，窗櫺破了大半，環顧不過五人就站滿的空間裡，陽光灑落，抬頭竟有無數幅危坐人像沿著四面灰泥牆向上擺掛，看不到盡頭。

　　倒退幾步，空氣便像踩碎了某種枝條般劈啪作響，回頭一望，一頂沒了紙膜的燈籠支架俱散，唯有細微燭火像燃燒了許久般，最後也應聲熄滅了。

２０２１／４／２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