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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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边疆地区的年轻人 https://m.cmx.im/@lola

印刷与屏幕,思想的模拟物

我们在熟练地使用另一种“写”的能力,可以理解成打字的能力,在屏幕上绘制并辨识的能力,并且真的创造出巨量的模拟物。
Michael Highway

我的键盘坏掉了,一连接就无故开始删除,直到删无可删为止。除此之外,它还是那个趁手的好键盘,打字无比顺畅,但一想到它的故障导致删除更顺畅,甚至无需我主导,这种便利性也没什么可怀念的了。

前几天我突然开始手写日记,但是等翻到笔记本的第二页,我就几乎开始崩溃,手太酸了,短短十五分钟,却像是足足写了三个小时。我才感慨一直以来依靠键盘,依靠的是什么。

高考以后,我的右手中指因写字造成的茧就慢慢消退,直到今天看起来几乎与左手无异。换言之,我真正握笔写字,写得极少。再也不可能像是为高考全力以赴那样,写完一支又一支的笔芯了。

但我今天在说“写字”的时候,其实是一个虚构的概念,写字的意象,我只不过将心中所想,用编码的形式在数字屏幕上显形,模拟出文字,进而模拟出思想。一个模拟物,嵌套另一个模拟物。并不是真的在“写字”,可是我们都信以为真,因为它如此生动——在我们的想象中。

是的,文字这种东西,触摸不着,不需要空气和养分,就可以在人的想象中存活,依靠想象传播。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在“写”,它所尝试的那种通道,从来没有因此改变。

模拟物的模拟物,难道就是更虚假的东西吗。

从结果来看,它显示在屏幕中,和显示在印刷物上,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甚至可以说,屏幕也是一种印刷,它们同属于媒介,到达的效果是相同的。甚至屏幕也许要更胜一筹,它甚至改变了新闻,从前我们说新闻,是“纸”,如今我们说新闻,却更多是“屏幕”。

写字也是一样的,我们每天在互联网上说“写字”,也许几乎不是真的“写字”,狭义的写字。我们在熟练地使用另一种“写”的能力,可以理解成打字的能力,在屏幕上绘制并辨识的能力,并且真的创造出巨量的模拟物,这或许是人类前所未有的经验。

它让每个人都加入到这种想象的活动中来,而不是一个握笔写字的人,更狭窄一点,被授权写字的人。屏幕无需授权,它向所有人开放。

写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巫山童养媳”事件的当事人马泮艳曾经讲述过一个体验,她在公共场合需要签字,但她却不会写字,只好让别人代签。看到她在网络中的“文字”,网友困惑,这不是写字吗,她既然会打字,为何却不会写字呢。这样描述出来,或许就已经了然,同样是“写”,是模拟所思所想,但却是两套系统。

马泮艳的经历就是《盲山》,她在幼时被迫卖给陈学生做“童养媳”,网友们在念书、学习写字的时候,她在被强制生育,承担繁重劳作。网友们在学校学习这样、那样古典的表现手法、思想的基础表现手法,而她一生都没有过那样的机会,更没有时间去练习。往后一生担惊受怕,承受着生存的压力,更不可能有了。

但就像我说的,互联网是开放的,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使用互联网。在这个社会所有的弱者中,马泮艳是少有的能靠“写字”为自己伸张正义,而无需他人代言的人。她讲述自己生活的点滴,矛盾、困惑、不协调,幼稚和僵硬,快乐和痛苦,她像每一个现代人一样,将自己接入了互联网,并永久地让一部分存在于此。

有一天我开始描述自己在“写”什么,是的,这个结果先于疑问产生,而后我才关联到它可以回答什么。其结论是,我感觉我在写一种介于文学和自媒体之间的东西,这正是我想要的。

文学有时候为了保持那种完整和私人,它会被设置成不可介入,所以我很能理解有些人说“读不进文学”,如果没有相似的感受,就无法打开那个屏障,无法产生交互。而自媒体往往又太讨好,过于向外,以至于回过神来时会发现,“自己”的、“自我”的早已悄悄溜走。但它是互联网的产物,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力,它直接与读者交互。

2024 年 1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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