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风波 教案端倪

租赁风波 教案端倪

福建福州城内神光寺的房屋租赁风波：

1842年8月29日，中英签订的《南京条约》规定，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处港口开放，可以进行贸易通商。1843年10月8日的补充条款议定，英国商人及其家眷可以在五处口岸居住。在后来的实际施行中，地方上出现了一种依照道光皇帝意思的文字游戏：外国人只能在五处开放口岸城外的“港口”区域租房居住和贸易，地方官吏要想方设法阻止外国人进入到开放口岸的城内居住和贸易。《南京条约》一经签署，英国领事李太郭即来福州城内申情租赁房屋居住。当时的闽浙总督刘韵珂与福建巡抚徐继番随秘密商议，“以夷目准住城邑，虽入载条约，但城厢重地，使丑类杂处，诸多未便，务当设法拒绝，方臻妥善。惟官为禁阻，该夷必以有违条约藉口，必须密约绅耆居民，公同出阻，然后臣等再以众心不服，众怒难犯等情，危词耸动，或可使之畏葸中止。随饬前署侯官县保泰向绅民密为授意，并令先具联名公呈，以便由县具此照会。俟李太郭进城之日，再行邀集多人，在南门外坚持力阻，俾臣等得以措词理据。讵联名递呈者，虽有二百余人，迨李太郭进城之日，绅耆士民竟无一人出城阻止。闽县差役家丁上前劝阻，几致决裂。李太郭随入城，租住乌石山积翠寺房屋。嗣该夷等在南台口岸开市贸易，臣等复以该夷之索要码头，无非欲广销货物，若能劝谕居民铺户，不与交易，则该夷无利可牟，自必无所贪恋，弃之而去。随后密饬署福防同知裕禄及保泰，邀集绅耆，嘱令密约居民铺户，公立议单，不与夷人来往货买及开市。三月果无一人前往交易。该夷情急，将运到洋布等物零星拆售，仍不能出脱。该夷正在窘迫，即有奸民向英夷领事私通消息，谓夷货之不能销售，由于官为主持，并非百姓本意。该夷即求臣等出示晓谕。臣等佯为不知，仍饬该厅县向铺户居民密为劝谕，坚守议单，竟无成效。臣等以闽省民情既不足恃，自不必再露端倪，致令饶舌，仍与之要约明白，嗣后惟领事夷官准租城内房屋，其余夷商俱遵条约，住城外港口，并令将赁屋租约送地方官用印，不准私租。六七年来，虽口舌不免，臣等随时随事宽严互用，相机驾驶，尚各相安无事。”这两位封疆大吏秘密商量，“外国人准许住在城区，虽然有条约规定，但是城内重地，让这些洋鬼子居住，会有很多不方便，务必设法拒绝阻止才是最好办法。只是如果官府出面阻止，这外国人必然会说这是违背条约规定的，因此需要秘密与乡绅老百姓商量好，让他们共同出面阻止，然后我们再以老百姓心里不服，众怒难犯等说辞，危言耸听，或许能够使这外国人畏缩害怕而不再申请。于是，我们让一个名叫保泰的县衙里的官吏，秘密授意乡绅市民，让他们先联名上书，这样可以让县衙出面跟这外国人说明情况。等到李太郭进入福州城时，再相约更多的人，在南门外面尽力阻止他进城，那样的话，臣等也就有理有据出面了。没有料想到，联名上书的人虽然有二百多人，但等到李太郭进城的日子，乡绅老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城阻止。县衙的差役家丁们上前阻止，几乎闹出事端来，也没能阻止他。李太郭还是进城了，租房子住在乌石山的积翠寺里。等到这外国人在南台港口开始进行贸易时，臣等寻思着，这外国人要这码头，无外乎想大量销售货物，如果能劝导老百姓和各种商铺，不去与他进行买卖，那么这外国人没有利益可图，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贪恋的，最后肯定会离开这里。随后，我们就秘密地让一个叫裕禄的同事和那个名叫保泰的，邀请乡绅耆老们，嘱咐他们秘密地与居民和商铺私底下共同商定，不与这个外国人来往和进行货物买卖。三个月的时间，果然没有一个人去这外国人那里做买卖。这外国人着急万分，就将运来的货物布匹拆开零售，但仍然不能出手。这外国人正在无计可施时，有讨厌的老百姓给这个外国人偷偷报信说，你外国人的货物不能销售，其实是由于官府主导，并不是老百姓的本来意愿。这个外国人要求臣等公布告示。我们就假装不知道这事，仍然让县衙秘密告诉商铺和居民，要坚持原先的约定，但后来就没有效果了。我们认为，既然福建的老百姓不能信靠，也就不用再显露声色，多费口舌了，但与这外国人清楚约定，以后只能让外国领事在城内租赁房屋居住，其他的外国商人都应遵守条约，在城外的港口居住，而且他们租赁房屋的契约需要让县衙的地方官盖印才行，不能私下里租住房屋。六七年以来，虽然难免费些口舌，但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宽严并用，相机行事，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上面的叙述是1850年9月1日闽浙总督和福建巡抚联名给道光皇帝奏折的段落。这道奏折是道光皇帝询问有关福州神光寺房屋租赁风波时的答复。

后来，有两位英国基督新教传教士来到福州租赁房屋居住。此时，正好福州领事回国办事，两位英国传教士在领事翻译官的帮助下，在福州城内乌石山下的神光寺向和尚们租赁了两间房屋，然后按照规定将契约送到县官那里盖印。县衙掌印官认为，之前也有外国人在福州城内租房子居住，都是惯例了，没有什么不可以，随即盖上了县衙的大印。其实，既然已经盖上了县衙大印，也就算了，谁知道，福建巡抚徐继番非常较真儿，他认为，条约中没有规定外国传教士该在何处居住，而且他自己与英国领事也有约定，英国领事官员可以租住城内，商人等只能在城外港口租赁房屋。传教士既然不是外国官员，也应如同外国商人一样，不能居住在城内，只能居住在城外。徐巡抚就指示县衙要回盖了大印的契约，让两个外国传教士搬到城外港口边上去租赁房屋。英国领事的翻译官说，他只是一个翻译，这事他做不了主，最好等英国领事回来后再说，徐巡抚也就同意了。没想到的是，当地乡绅揣摩徐巡抚的意思，肯定如同从前一样。这些乡绅就写了一封联名信转交县衙，又满城到处张贴联名信，要求这两位外国传教士立即搬出城外。有些地痞流氓刁民，也乘机发散传单，号召杀了洋鬼子。福州乡绅还搬出“救兵”林则徐出面写信给福建巡抚，陈述利害要他阻止英国人在神光寺租赁房屋。鸦片战争后，这时的林则徐正退休在家养老。此时，英国人也贴出告示说，“我大英国自开基以来，无战不克。即前番与尔清国构兵，尔情急割地求和，缴银赎罪。我主本不应允，本大臣看汝势急事迫，兵弱民贫，姑从所请，不忍相残。故前番初到积翠寺，尔通省之官员，奉我如父母；阖城之绅士，敬我如祖宗。此次命我国温纯，在神光寺念经宣化，尔等乃率三书院生童，即时大胆驱逐。故先谕明，以后如有迂腐之徒，无知之辈，再来骚扰，我必定叫汝作刀头之鬼，勿谓言之不早也。特谕。” 显然，告示词语傲慢无礼，对事件无异于火上浇油。这告示是掌管印信的一个中级官吏抄录给皇上的。没有任何落款签名，似乎并不是英国人惯常做法。而且，那时福州几个外国人的中文怕也没有这么好。多半是有人暗地里假借英国人名义煽风点火激化事端。无论如何，这种告示的傲慢词语，更强烈地激起了民愤，以致民情汹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巡抚害怕事情闹大就与闽浙总督秘密商议，认为“如果福建省乡绅百姓能够同心协力，与当地文武官员同仇敌忾，绝不退缩，众志成城，不仅这两个外国传教士很容易驱逐出去，就是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也都可以实现，都不足为虑了。”徐巡抚瞻前顾后，首鼠两端，既想借助民愤阻止外国人居住福州，又不敢违背条约开罪英国领事。于是，他又玩起了鬼机灵的小伎俩。他吩咐县衙，秘密告诉乡绅百姓，要彼此配合，暂时不要闹事，这两个外国人现在还没有在别处租赁到房屋，强制他们搬走就显的有些故意而为了，既然乡绅百姓不愿意外国人在城里居住，时间久了也难于和平相处，现在最好只让他们在神光寺暂时居住，但不准租赁房屋，等到租赁到城外的房屋，就立即让他们搬走。徐巡抚这样发话后，乡绅们也就暂时偃旗息鼓了。为防万一，徐巡抚秘密派兵丁在神光寺周围巡防监视，以免地痞流氓闯入神光寺杀了洋人闹出大事。这时，专管参劾官员的湖广监察御史也上奏道光皇帝，指责徐继番处理神光寺租赁房屋事件不当。道光皇帝对神光寺事件朱批说，“总之通商，定约，原期民夷两安，若办理稍有偏倚，必致激成事端。惟当恪守成约，不惟城内房屋未便听其居住，即城外租赁地方，亦须查照成约，妥为安置。”道光皇帝的意思是，“口岸通商，签订条约，本意就是让老百姓和外国人能和平相处，如果事情办理的有偏有向，必然会闹出事情来。应当遵守签订的条约，不仅城内的房屋不能让外国人随便居住，就是在城外租赁房屋，也应该参考条约，妥善办理。”

显然，面对闹得满城风雨的租赁风波，两位英国基督新教传教士虽然租住在神光寺，但也住的很不踏实，更别说去传教了。对是否应该继续住在神光寺，两个人意见无法统一了。道光皇帝闻奏后，于9月8日谕旨闽浙总督和福建巡抚，要他们乘势开导，务必让两个外国人尽早迁出神光寺。10月30日，道光皇帝谕旨，当地知县，不明就里，不察详情，擅自盖印批准神光寺房屋租赁协议，差点儿引发巨大事端，谕令立即撤职查办。此外，也有传言说，外国人开枪打伤中国孩童，闽浙总督刘韵珂包庇受贿，害怕洋人而不敢处罚，而且，港口炮台大炮炮口被外国人用木塞钉死。于是，人情激愤，事情显然越闹越大。11月21日，监察御史上奏道光皇帝，建议派特使赴闽浙严查严办。道光皇帝御批，由两广总督负责调查实情严厉查处。闽浙总督刘韵珂感觉到了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他上呈奏折，希望北上进京觐见皇帝。道光皇帝没有同意。刘总督于是上奏说，自己旧病复发，希望请假休养一段时间。12月21日，道光皇帝御批，刘韵珂“既系久病增剧，毋庸赏假，著即开缺回籍调理。”皇帝显然对刘韵珂非常不满意，道光皇帝的意思是，你既然老病复犯，我也不用赏你假了，立即停职回家休养吧！

不过，刘韵珂还算负责任，也是感到委屈，需要对皇上有个交代。在已经得到谕旨停职回家休养后，12月26日仍然上奏给皇帝一封秘密奏折说，“在经县衙劝说后，两个英国传教士已经搬出神光寺，所谓大炮炮口被外国人木塞钉死之说，纯属谣言，并无此事，而且居住在福州的英国人总共也就11或12个人，他们语言不通，怎敢滋扰生事，与老百姓有些口角，也在所难免，只要地方官吏处置公平公道，也不会闹出什么事端，福州已经开放口岸这么多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就是明证，老臣我虽然智谋短浅，昏庸愚钝，也不敢胡乱处置，对于一切公事，无非据实陈奏，从没敢对皇上有一字欺罔，区区之愚诚，仰祈天宥。”然而，刘韵珂显然已经彻底失去道光皇帝的信任。次年的1月12日和17日，道光皇帝谕旨将刘韵珂之前的奏折抄送给两广总督和接替刘韵珂的闽浙新总督，并且谕令他们迅速查明刘韵珂奏折实情，详细汇报福州情况。显然，在这么多有关福州乱七八糟情况的奏折中，道光皇帝掌握不准福州的实际情况了。故此，1月12日的谕旨，道光皇帝是用兵部火票快递的！“兵部火票”就是用军队的加急公文，火速传送皇帝的圣旨，一般只在紧急的军事公务中使用。10天后的1月22日，道光皇帝终于得到了四个奏折。四个奏折是分别来自福州将军（军队指挥官）、两广总督、新任闽浙总督和福建巡抚徐继番的初步调查报告。四个奏折都明确证实：刘韵珂以前奏折所奏都是实情；两个外国人已经先后搬出神光寺；福州总共住有10个外国人，“均属驯良安静”者；所谓外国人开枪打伤中国孩童，实际上是一个广东人打鸟时误伤了孩童，并没有外国人开枪之事；福州港口沿岸120多门大炮炮口也都完好无损。

闹得福州和清廷上下满城风雨的神光寺租赁风波终于落下帷幕，只是可怜了被开缺回籍休养的闽浙总督刘韵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