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all of Ming

中国古代社会的王朝更替，似乎都逃不过一个怪圈：开国初期君主励精图治，与民休养，渐渐国富民强；承平日久，吏治腐败丛生，各地豪强纷纷兼并土地，民生渐趋艰难。若再碰上个灾年，失去土地的饥民就铤而走险，揭竿而起，进而改朝换代，进入下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大明劫》，说得可不仅仅是闯贼和瘟疫。孙传庭受命于危难之际，一是因为大明已经无将可用，二是因为孙曾经挫败过闯贼，剿得李自成只剩18骑遁走。谁知仅仅几年下来，国事，民事糜烂至此，孙自己也无奈地发现，大明国本动荡，根基不稳，风雨飘摇，事已不可为。新兵缺乏操练，兵器朽不可用，粮饷以次充好，军中瘟疫横行，军心不稳，这些种种外因，都不是大明倒塌的根本原因。那么，大明覆亡的真正原因在哪里呢？片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囿于时代局限，我们无法批判当时的政治体制。可是，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使得政局风险性极高，皇帝的品性，胸怀，眼光无不影响着天下与朝政。生性多疑的崇祯在逼死了一个又一个名将后，不得不启用孙传庭，可他又无法给他足够的信任，一再催促准备不足的孙传庭出关剿匪，孙的失败，自然可以预料。本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在皇权体制下，留给将领的余地实在太少了。前有袁崇焕，洪承畴，如今又是孙传庭。可以说，是崇祯自己把大明最后一批名将逼死，或逼反。

历代统治者都宣称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自然不错。但，何为民心？片中孙传庭为了募集粮饷，不得已将潼关侵占屯田的豪强一一问斩，还慷慨陈词，称他们都是国贼。天下动荡，百姓饥饿，所以从贼。而饥饿的原因是因为土地兼并。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所以，李自成可以次次东山再起，而孙传庭，失败一回就万劫不复。土地兼并，不仅是大明，也是历朝历代官逼民反的真正原因之一。兼并土地的豪强百般逃避赋税，各地官府不得已强加苛捐杂税，不堪重负的饥民唯有揭竿而起，于是无数人“同去同去”，于是改朝换代。

瘟疫可医，民心难医。片中游医吴又可锐意革新，可惜得不到恩师和社会的认可，若非孙传庭临危授命，官兵早已不战而亡。恩师抱着祖宗成法，不思变通，终于以身殉医；就连那些染病的将士，也不相信吴的改良医术，宁肯病死也不愿喝药。大战前，孙传庭为了稳固后方，将染病将士悉数处决，无奈地对吴声称“为臣者，别无选择，唯有马革裹尸”。还问吴是否大明气数已尽。吴又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引《黄帝内经》里的话说“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言下之意，大明实已气数已尽，再猛的药剂也无力回天。其实孙自己又何尝不知，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结局我们早已知道，片中也没渲染战事的激烈，只见大战过后，闯军在收拾残局。将军百战身名裂，孙传庭真正面对的，是比瘟疫，闯贼更凶猛的敌人，所以他也无力挽大厦于将倾。

这样的佳片，排片却不多。也许影院觉得市场前景一般而不愿多排，国内独立电影发行，实在举步为艰。

2016-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