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澈
易澈

托爾德(@milsombath)的小號

小說【自私主義】11

在深切治療部歇了數天,崇終於出院,在家吃藥靜養。安禁止她踏出家門半步,到自家咖啡店也不行,比醫院的護士長還要霸道。為了確保她沒逃,也確保她狀況良好,安每小時都給她打電話,每兩小時便跑回家查看。強勢起來,安不留任何談判空間;崇不覺得自己是病人,但面對安以咖啡店休業作威脅,她只能乖乖就範。

周慕言對安的霸道很是欣賞,讓想要尋求她幫忙的崇很是無奈,但還是感激她每個晚上到訪,解她寂寥。周慕言下班後便會帶來名店的粥,與崇閒聊至安下班才回家。她們聊個天南地北,卻始終沒有談及昏倒的事,沒談及美瑛,沒談及崇背後的故事。

好不容易把抗生素吃完,安批准崇踏出家門,楓便安排了一席晚餐為崇掃掃晦氣,慶祝她放監。四人相約下班後在崇的咖啡店會合。

原以為可以回家換套衣服才赴會的周慕言一直忙到天黑,手頭上還有幾項非得今天處理掉的工作。從總部派來的高層管理人員被急召回去,公司上下無一不是忙著處理與他相關的事項,大夥已嚴重超時工作了足有一整個星期。客戶和合作伙伴的事宜尚算處理妥貼,大夥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了星期五才發現勞工作合約事宜被忽略掉,大夥便又忙得焦頭爛額。

她往崇發了個短訊,交代一下工作困身會遲到,著她把餐廳地址發過來,便匆忙離開寫字樓,趕往中區半山的高級住宅區。公司為那人員租住的單位得交吉,今天是租期的最後一天,她負責與業主交收;在業主到來前,她必須檢查單位內的各項細節,以確保交收能順利完成。

一身正裝的周慕言仔細檢查了洗手間和廚房的狀況,又攀爬,又伏地,小西裝內的白襯衣早已被汗水沾濕,黏著她的皮膚。門鈴響起時,她正蹲著檢查客廳地板上的裂痕,模樣見不得人,但亦只能硬著頭皮應門。

「怎麼會是你?」

楓出入以賓利跑車代步,一身高級衣履,吃喝講究,毋庸懷疑她身家豐厚,擁有這種豪宅單位並不出奇。相比起來,她們之前的見面才是突兀;每一次都以睡去告終,而且她都睡在楓的眼下、身邊、懷內。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碰見,還是讓周慕言感到世事的不可思議。

背上汗水還在嘩啦嘩啦地流的她尷尬得滿臉通紅。

從公事包裡拿出文件,交到楓的手裡,簡單地解說了一下,她便讓佳人自個兒翻看,跑進睡房作最後檢查。

楓被這工作認真的女孩嚇愣。她自知是個工作狂,在辦公室忙起來時不苟言笑,絕不討好;現在看著同樣認真地為工作忙著的周慕言,她竟然有點兒慚愧。別人的認真怎麼就不會嚇人了?

她笑了。

沒花一秒去看內容,楓在文件上標上標籤的地方簽字作實,便在客廳繞圈。隨便看了看,心裡想好要整修的地方,發了個短訊讓裝修師傅過兩天上門報價,她便走到睡房門前,倚著門框,觀察那女孩。

女孩正檢查睡房牆壁上因潮濕而成的霉斑,心裡一輪粗言穢語痛罵那不聽勸告的外籍高層。她發現牆身有數條刮痕,還有一些凹處,看似被什麼重型東西撞凹,是要賠錢的狀況。拿出手機,拍了照,她又在牆上摸了摸,找著其他瑕疵。

楓不禁莞爾,覺得這女孩過於認真。身為業主的她已經把文件簽了,也沒提出什麼要求;就算周慕言找到什麼重大瑕疵,她也無從追究。女孩倒像是站在自己這邊,為她細心檢查,生怕看漏了眼似的。

還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啊!

「你這麼檢查,我們是要吃宵夜了?」楓笑著說,雙臂交在胸前,看著周慕言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偷笑。

「啊!這裡的霉斑...」

「沒事。過兩天我會找人看看。」說罷她走進房間,來到周慕言的跟前。「都差不多是時候來個大裝修的了!」

「那報價...」

「放心。文件我已經簽了!」笑著把文件送到周慕言的跟前,「把門匙給我就好。」

周慕言急急接過文件,翻著,確保要簽字的地方都留有楓的字跡,便恭敬地向楓躹躬。這舉措,幾乎讓楓以為自己去了日本,跟某個不相識的女孩在交代什麼重要的公事。周慕言並沒發現楓睜圓了眼睛看她,急步跑到客廳裡去,把文件放進公事包,然後從裡頭掏出兩套門匙,轉身交到隨她步出的楓手裡。

還以為事情就這麼完結,正要開口說什麼,周慕言卻在楓的眼前拋下了公事包,跑了去。她跑到每一個房間,確保窗戶關了、冷氣關了、燈關了、水龍頭關了....

「你還要忙到什麼時候呢?」楓笑著,看著周慕言累透了的走到客廳裡來。

「都好了!謝謝。」

「那麼,可以去吃飯了?」

說罷,她替周慕言拿過置在地上的公事包,拉著她的手,離開了單位。生怕她又再想起有什麼要檢查,楓幾乎是推著的把她帶離房子,親自關掉最後一盞燈,鎖上門;整個過程裡,她的手都還拉著周慕言的。她沒察覺周慕言濕透的背項又再因此流汗,身體繃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坐上楓的賓利,周慕言努力保持呼吸平穩。

她本想拒絕坐楓的車,打的回家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後直接到餐廳去。可是,她發現崇並沒把餐廳地址發過來,只說楓剛打了個電話給她,說要晚點到。明明目的地一樣,拒絕坐便車似乎怎也說不過去。

跑車的座位軸心甚低,甫坐下便像是被椅子從後熊抱一般,嚇了周慕言一跳。再想到要與這絕色美人共享狹小的空間,呼吸同一團空氣,身體便不禁感覺酥麻。她知道這是個無謂的想法,畢竟自己曾與她同床,枕著她的胸部睡,同坐一車根本沒什麼大不了。這麼一想,身體更不受控。

「坐不慣這種車?」楓笑說,按了音響開關,音箱便悠悠傳來結他的聲音。

「還真沒坐過。像是坐在地上。」

「這輛還好。」楓扭頭看了看周慕言,微笑,便把視線放回路面上。「聽老歌,不會悶到你吧?」

「沒有。」周慕言不禁憨笑,也看了看美人的側臉。「這首我會唱。」

「哦?」楓不置信地又扭頭看了看她,「真的?」

「嗯!我是聽老歌大的。在家打掃的時候,我就喜歡邊抺地板,邊哼Moon River,特別有感覺!我媽還說我唱得挺性感的哩!」

楓不禁笑了,想起女孩檢查牆壁時的模樣。

周慕言有一把沉厚的嗓子,說起認真的話來帶著一絲不合她年紀的滄桑,讓玄得很的理論聽起來多了幾分可信性。這樣的嗓子,唱起那些老歌來會是怎樣的效果,讓楓不禁好奇。

周慕言自然不知楓想到什麼,自顧自在緊張。若你喜歡一個人,暗戀也好,明戀也好,大概都會想有獨處的機會吧!她卻因為自己的瞻前顧後、過慮的性格而愣在那,連說點有意思的什麼也不曉得。她把自己的緊張不已暗自歸究到楓的車速上。

車子不久便來到崇的咖啡店前。崇和安站在門前,往她們揮手和微笑。甫停定,周慕言便急急下了車,想要讓崇坐到前方,卻被安一把推開,硬拉著崇坐到了後座。

「哇哇哇!」還沒坐好,安便不住在撫摸車子的內籠,「這火紅色真是不得了啊!楓,你的人是不是跟你的車子一樣,外冷內熱啊?」

「啊?」楓從倒後鏡裡看安,笑著,「你熱了?我把冷氣再開大一點。」

「別別別!」安這才安份地坐好,繫上安全帶,「我站在門口吃了很久的風了。現在還在抖著呢。對了!你們搞什麼這麼久才來?」

「沒事。我開車慢了!」周慕言不敢作聲,甚至不敢把臉扭過去,只以眼角瞥了佳人一眼。「我開快點。」

「沒關係。」崇說,像個優等生一樣坐得端正,笑著,「慢慢開。安全最重要。」

「不要。美人,有多快開多快!」安倒是興奮莫名,「讓我們見識一下超級跑車的馬力!」

「楓。你別聽她的。」崇笑著,拍了拍安的大腿,拉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椅子背上。「你別忘了,楓可是玩業餘賽車的。我可受不了那種速度感!」

「好吧好吧!」安嘆了一口氣,「為了我的小崇子,楓你就慢慢開吧。」

看著她們的互動,楓笑得很是燦爛;然後扭過頭去,往周慕言微笑。周慕言亦反射性地扭過頭去,微笑,然後尷尬得很地坐正了身子。楓莫名愣了半秒,莞爾,放下hand brake。

車子很快駛進十來分鐘車程外的工業區,在其中一座老舊的工廈前停下。把這樣惹火的超級跑車停泊在這樣的區域等同引人犯罪,三人都反對;楓只笑笑,向走來的一個保安人員打了個招呼,給了他一張紅色鈔票,便把車子駛進工廈停車場,停泊在管理員更亭旁邊的專屬車位。三人下了車,隨楓的步伐走進工廈那老舊的大型升降機,直達不算高的頂層。

工廈餐廳不是新鮮事,樓上飲食業因著城市的租金而崛起,亦因政府老舊的政策而面臨嚴峻考驗,是今日營商環境的縮影。有心的老闆們為了爭取客源,都花不少心思把工廈餐廳佈置得甚有特色,以吸引顧客遠道來光顧。

但這家餐廳的裝潢卻是超出預期的雅緻,直把她們嚇呆。

長長的門廊上舖了仿石質感磁磚,兩旁舖了人工草皮,其上置著一座座灰黑矮石柱,柱上是精緻的中式瓷器。門廊接上裡頭的一列入牆飾櫃,櫃裡是白色LED燈照亮了的各類古風擺設。偌大的空間裡,置中的是一張長形高桌;其一端置著刻意顯得低調的電腦裝置,其餘的位置只置了簡單的盆栽和典雅的紫砂茶具。高桌以外的空間以裝潢分割成兩個區域-置了數組樸實的木質餐桌和桌椅的進餐區,和兩組同樣內斂梳化和茶几的悠閒區,相互呼應而突顯了低調的文雅風格。

「覺得怎樣?」楓說。這才讓還在欣賞那些紫砂茶具的周慕言發現她站在自己的旁邊,「過得去吧?」崇和安已坐到其中一組桌椅前。

「這裡很漂亮。」她說;幾乎想要說就像楓一樣出塵地漂亮。楓嫣然一笑,似乎對周慕言的讚美很受落,也像是意會了她想要說卻沒說的那句話。

「你們倆還不快點過來?」安大叫,聲音是響徹了整家餐廳,一下子便把這風雅的氛圍全破壞掉。周慕言不禁瞪了她一眼,才發現餐廳裡只有她們和工作人員。

「你過去吧。」楓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地說,「我先打點一下。」

周慕言看著楓走到一旁,與一個看來挺帥的年輕小伙子談話,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到這是楓的餐廳。楓摸了摸小鮮肉的手臂,靠到他耳邊說了什麼,兩人便退到不知哪兒去了。若非小伙子的臉上盡是恭敬,縱是有明顯的年齡差距,周慕言也會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想來,他們看上去倒是匹配,同框畫面是毫無違和感的俊男美女圖。

「你猜,」安壞笑,靠到崇的臉旁,「楓會不會賣茶葉蛋?」

「無聊死了。」咀裡縱是這麼說,崇卻是被安逗得一直在笑,拍了拍安的手臂。「這麼骨子的地方怎麼會賣這麼重口味的東西?」

「難道你能想到其他中國茶料理?我只想到這個。」

「有啊!」崇笑著反駁,「龍井蝦仁。」安被嚇著,只能認輸。

此時,一名穿整齊而醒目黑色系中性制服的妙齡女子來到她們身旁,在桌子旁不遠處置了一張高腳几,几上是清雅的茶具組。她面帶微笑,往她們點了點頭,便開始泡茶。茶香四溢,三人不禁看得入神。

周慕言看著那一絲不苟的工序,想起小時候和家人在家裡泡茶的時光。

在繁忙的都市生活裡,偷來半天閒情逸緻在家裡圍著茶几,喝父親專注泡來的茶,吃母親精心準備的茶食,聊著各類風花雪月,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奢侈,卻曾真實地出現在她的童年裡。時間過去,人大了,地方變了,無人再有這樣的心神,這樣的奢侈也就不再。

戀棧過去時,周慕言會拿保溫杯沏茶。茶葉經高溫泡煮,苦澀隨茶多酚滲滿杯,根本不是一回事,只為本已落寞的她徒添一絲愁緒。

「這是剛收到的一造鐵觀音。時間尚早所以不是頂級,但茶香還是挺馥郁的。請品嚐。」女孩以那不鹹不淡的廣東話說。

周慕言向女孩要來未經沖泡的茶葉,置在手裡嗅了嗅;一股清新香氣湧進鼻腔,迅即刺激腦神經,製造一股甜蜜的氣氛。再拿起小杯細看,茶湯色澤微黃而清澈,輕輕吸了一口帶馥郁茶香的空氣,身體便放鬆了下來。呷了一小口,那股本只存在於空氣中的微甜在舌尖上打轉,把那一去不復返的在家品茗時光一下子全帶到意識,讓她不禁眼角滲淚。

「言。」崇發現了她眼角閃著光,溫柔地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一些舊事而已。」周慕言急忙把眼角的淚拭去,勉強拉出微笑。

「看你剛才的動作,還真像是會喝茶啊!」安搭訕說,「難道你那前女友也很會泡茶?」

「你別對我的前度那麼好奇,總是提到她。」周慕言沒好氣地說;安也只是噘咀聳肩,「家裡人都喜歡泡茶;不過後來環境不好,就再沒那個雅興。」

「哎!」安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啊。小言子。」

這回,換周慕言噘咀聳肩。

楓在這時候加入,甚為專注地看了看茶葉,嗅了嗅,嚐了嚐,會心微笑,看著女孩。

「看來這一造還不太差。」跟女孩道謝和交代了什麼,她便讓女孩離開。

「泡咖啡我就在行。」安攤坐著,伸了個懶腰,「泡茶嘛,還是留給你和小言子了。」

「你也喜歡泡茶?」楓這才扭頭看周慕言,煞有興緻的。

「都是家人泡。我只負責喝。」周慕言搖了搖頭。

「楓呀。要是什麼好吃的還沒行,你就給我來兩隻茶葉蛋好不好?」

崇狠狠地拍了拍安的肩膀,安像被嚇醒了的忽然坐直了身體。楓不禁掩著半張臉在笑,點了點頭。

「沒有茶葉蛋。更好吃的來了。」她說。

小帥哥和泡茶女孩奉上好幾道一看便知道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的精緻菜餚。單看賣相,便知道它們跟這餐廳一樣,禾稈冚珍珠,低調地高貴,絕非一般貨色。

「試試這個吧!」楓把斑塊夾到周慕言的碗裡,「龍井斑球。」

「謝謝。」言說,點了點頭。還沒拿起筷子,便又聽到安在抓狂。

「楓。是你逼我的。」便又夾起另外一塊,瞪著眼看著,「他老母怎麼可能那麼好吃?」

「别人的老母我不知道,這鐵觀音牛柳粒的確好吃。」楓笑說,看著崇又再拍了拍安的頭,「盡量不想吃得太油膩。」

縱然四人都已餓過飢,還是無法抗拒眼前的佳餚。帶幽幽茉莉茶香的煎銀雪魚、綠茶味濃的帶子、甘甜的茶香鴨湯,全數被女子們消滅。

「幾位對今晚的菜餚應該還滿意吧?」

「若我說不滿意,」安壞笑,摸了摸下巴,靠到楓那邊去,「是不是還可以再來試菜?」

「哎!羞死了。我怎麼招了頭餓狼回家?」崇扶額,搖著頭嘆息。

「試菜就不用了。」楓莞爾,喝了一口茶,「以後隨時來吃吧。都算我的。」

「你看你看。我就說,」安原形畢露,奸計得逞地笑著,一把摟著楓的肩膀,「楓你真是比羅茲威爾可愛,我愛你愛到不能自拔了。」

楓沒答話,笑著,別過臉來向周慕言和崇笑了。

餐廳的名字叫邀月,是以中國茶為主題的高級餐廳。尚未正式開業,在招呼她們來試菜前只招待過幾位食家和主廚,以求改良菜單。現在,餐廳已整裝待發,只差楓來拍板。

楓從口袋裡拿出餐廳卡片,逐一送到三人手裡。象牙白色的柳葉紙上有著檀木色的中式剪紙圖案;圖案是古裝美女的側臉,帶著一代風華。邀月這名字,以瑰麗行書凹版印刷在上,映襯那美女的臉。周慕言無緣由地把卡片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果然嗅到其上滲著淡淡的檀木香。

「你的鼻子真靈。」她稍稍往周慕言靠近,笑著說,「這麼快就發現了。」又再讓周慕言緊張不已。

「連卡片都下這麼重的成本,你果然不是鬧著玩的。」崇說,臉上是對那卡片以至這周遭的一切由衷的欣賞。

「心之所在,沒有可以閒著的功夫。」楓笑說,往她們的杯裡倒茶。「不過,這款卡片我可不是誰都派的。」

四人圍坐方桌前,喝著茶,吃著糕點,聊著。

這讓周慕言感覺像是回到她的童年時光一般,奢侈,卻不帶俗。不禁將這樣的氛圍跟崇的咖啡店相比;或許少了一份隨心的自在,卻多了一絲帶詩意的雅興。想著,喝著,竟然有幾分醉意。

零時,她們離開餐廳;坐到楓的車子裡,人還是有幾分莫名的醉意。周慕言閉上雙眼,聽著她們繼續聊著剛才吃過的菜、那俊俏的年輕廚子、可愛的泡茶女孩。直到車子停在咖啡店門前,周慕言才忽然清醒,急急下了車,讓二人下來。告別崇和安,她又坐到車子裡。楓二話不說,便開動車子。

「謝謝你。」周慕言忽然想到要說些什麼。楓頓了頓,扭頭看了看她。

「要道謝的人不是我嗎?」她笑著,「謝謝你替我試菜。」

「我這妹仔肚,吃了你一頓這麼名貴的,還真能無恥地說是試菜呢?」

「我希望我的餐廳賣的是我的朋友喜歡的食物。」她笑笑,看了看倒後鏡,把車子駛進一條小路。「像崇的 Cappuccino 和安的特調。」

「那,」周慕言有點膽怯地停了下來,直到楓回應以一聲疑問,才又開口問道。「這不是你的正職吧?」

車子剛好停在一盞紅燈前,楓把身體貼緊方向盤,抬頭查看天空飄下的細雨。微笑,坐正身體,雙手握著方向盤,稍稍閉眼,深呼吸。周慕言以為她沒聽到自己說的話,也不敢追問,只牢牢看著她的側臉。綠燈亮起,楓稍稍張嘴,又合上,微笑,再次開動引擎。

「人要是有多於一項事業,較有前景或較能賺錢的那項才是正職,其他都是副業。」

「那當然了。」

「要是這樣,邀月確實不是我的正職。但論心力,我在它之上投放得最多。」

「你很喜歡茶?」

「應該說,我對茶有一個心結。它連繫著一個讓我久久未能放下的人。」

她的眼裡透出哀思,未幾消失於眼角。把車子停下,她側著臉看周慕言,然後緩慢地往她靠近,直看進她的眼裡。

周慕言的心跳得很快,感覺襯衫都因著這急促的跳動而起伏如擁有自己的心跳。她不知道楓的眼裡那千言萬語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思維亂成一團,呼吸紊亂。

微笑,楓的靠近停擱在能讓周慕言感覺到她氣息的距離。

「你到了。」輕聲說,然後拉出帶狡黠的笑容。

「謝...謝謝。」周慕言覺得下一秒她就會窒息。她的腦袋大概有一秒缺氧,已經壞掉,「你...你這是在挑逗我嗎?」才會吐出平日不會說的話。

「那,有挑逗到你了嗎?」周慕言能清楚看到楓玩味甚濃的壞笑,卻摸不清她的動機。

「老實說,你這麼美,用不著做什麼都能挑逗到我的。」

楓終於憋不住,仰後倚在座椅上,輕拍周慕言的大腿,帶點失控地笑著。那笑容,有點肆無忌憚,卻還是極盡誘惑之能事,聲音靈動得攝人心魄。

「不逗你了。快回家休息吧。公事包拿好。」

周慕言笑了,向楓道謝,便下了車,揮手道別,看著她的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成功地以說實話把視線轉移,化解了當前的危機;但那並不代表心裡湧起的也都被解決掉。

楓的不可捉摸,時而寒冰般冷漠、時而火燒般灼熱,都是如斯的勾人。這樣的絕世美人,她可知道周慕言說的都是委婉的真話,內藏無限的情緒和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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