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肚皮空空如也
只是,咖啡冷了
九點鐘位置,女人說。
我扭頭,九點鐘位置,一條很短的裙子,一對很粗的大腿,裙子款型很糟,可能久坐的緣故,裙擺翹起,好像被一個飢不擇食的色鬼用手撩了起來,露出粉色的內褲。
裙子的主人等在零咖啡店的儲物間前,看情形,她以為那是廁所。
這裙子,女人小聲說,穿了不如沒穿。
大約今天是世界露內褲日吧,我說。
我善意地提醒了一下裙子主人,這是儲物間,廁所在另一邊,她白了我一眼,露出百分之七十的眼白,夾著大腿,搖擺著去了。
我繼續說,她正巧是露內褲日的活動參與者,這是一種堅持,可能在全世界各個角落,她的同志們也正通過各種手段,在各種場所,露出各種自己的內褲。
你比以前會體貼人了,女人說。
沒,一直被人罵不成熟,我說,也不知道要幾成熟才算熟,聽說你結婚了?
嗯,終於,女人轉著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那天我和他在家,外面大雨,不想做飯,於是他說,定個披薩吧,我同意了。
加雙份的臘腸芝士?我問。
她點點頭,我給她倒了一杯檸檬水,放了三片薄荷葉。
女人說,披薩很快來了,我打開盒子,發現盒子背面寫著:「嫁給我吧」,披薩中間立著一枚戒指,我感動壞了,當場就哭了。
我撕了一片薄荷葉放進嘴裡嚼,笑著說,於是,你和他分了手,同披薩結了婚,現在你是雙份臘腸芝士披薩太太了,非常幸福?
三成熟,她竪起右手的三根手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像發誓,你和以前一樣,不著調。
哈哈哈,我笑了,十年前你說過。
分手那次?
那天情人節,我說,你問禮物呢?我說這漫天星空就是我的禮物,你說敷衍你,不著調,分手吧,扭頭走了。
女人回憶的表情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嘗到了冰淇淋,她說,那時候你還是生的,一成熟都沒有。
你不覺得那晚,天晴得很可疑嗎,我塞了一把薄荷葉在嘴裡,邊嚼邊說,白天還是颱風大作,晚上卻是星空清明?
女人說,颱風天不就這樣嘛?
不,那天我照著祖傳之術,花了一年陽壽,請了雷公電母風婆雨伯暫時收住了風雨,就是想和你一起看星星,那年不是《和你一起看流星雨》讓全中國女人都瘋了嗎?你一走,他們就收了神通,繼續颱風了。
一年陽壽?女人笑了。
嗯,本來我可以活一百二十歲,現在只能活一百一十九歲了。
她笑起來眼角皺紋像是有一條鳳尾魚在游,我起身去吧台,幫裙子小姐結賬,她說洗手間的擦手紙沒了,說完,濕漉漉的手要往裙子上擦,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帕給她,她說不用了,謝謝,然後在裙子上擦了擦。
我回到位置上,看著她,她看著落地窗上霓虹燈管拗成的「zero caffe」。
你心裡還有我嗎?
不好意思,裝不下,你太胖了。
曾經夢見過我嗎?
女人搖頭。
你知道嗎,我說,入夜後,夢境和現實會連接起一個入夢通道,因為太胖,卡在入夢通道里這麼多年的糗事,我這麼成熟的人,就不說出來了。
不著調,不著調,我卻開始喜歡不著調了,莫不是我老了?女人又一次笑了。
你怎麼會老,在我心裡活著的你。
可能是你老了吧,女人盯著我看,老到都開起了咖啡店,為什麼叫零咖啡,一切從零開始嗎?
為什麼不叫零咖啡?
你真的老了,學會反問了,以前只會反駁。
上次店裡來了一個吸血鬼,他對我說,告訴你個秘密,我不會老,我回他說,我也告訴你個秘密,我不會年輕了。
不著調,不著調,女人說,我們都老了。
所以你來告別?
可能是來看看你,是不是忘了我,女人調皮的眼神沒變,去給我衝一杯咖啡吧。
你要喝什麼?
你瞭解我的。
×××
我醒了。
我不應該問你要喝什麼,即使在夢里。
你不能喝咖啡。
窗外颱風還在刮著,店裡依舊沒客人來。
我發現桌上放著一支勿忘我,紫色,乾花。只是,咖啡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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