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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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滴露 蕩失路

Serendipity

(编辑过)
寫於 2020 年 2 月 14 日的一場車禍後
I guess when you're young, you just believe there'd be many people with whom you'll connect with. Later in life, you realize it only happens a few times.

回臺灣的這幾年,我漸漸覺得臺灣沒有春天,過了立春就已經是炎炎夏日;但沒想過天氣可以極端到一天之內體驗到正午豔陽高照、傍晚大雨傾盆,凌晨又要準備迎接可能低至九度的寒流。

前幾天一個極冷的夜裡,走在桃花心木道上,我在路燈下看見了似曾相識的 Tyndall effect,學弟說在文人的世界裏那叫作天使的臺階,angel's ladder。

「是霧吧?」 我問,

「是霾,這很好分辨——深吸一口氣,你就會聞到來自陰間的味道。」身旁一位棄讀北大的朋友說。

太陽花綻放那一年,剛在北京入住時,舍監阿姨走進來剪掉了陽臺的曬衣繩,告訴我北京的天氣不適合這樣䁁衣服。入秋之後,空氣愈來愈差,我也學會了戴上口罩,那亦是干諾道中一齊瞓的一年。

現在浮現的每一片北京記憶的碎片,我似乎都戴著口罩,彷彿隔絕了自己與這片空間的聯結,或任何被記住面貌的可能。戴足了一天的口罩會變黑變黃,不可能再重複使用,但我已經忘了爲何當初能有用不完的 N95;然而真正的不安是,偶爾我總需要主動摘下口罩,不然總會給人「臺灣人既嬌貴又潔癖」的印象。

我已經記不起我是如何捱過 AQI 永遠不會低於 300 的北京,在我可愛的家鄉,AQI 不用超過 100 就能引起恐慌。北京的夜空沒有星星,唯一可見的恒星,是白晝裏灰濛濛那一團,勉強可辨認的太陽。藍天只奇蹟般地出現過那麼一次,之後就再無重現過,於是那年十一月的天空被我們稱作「APEC 藍」。

我已不記得校園是否水清木華,不記得荷塘是否能望見月色;但我記得自己曾必須在每個夜裏零下六度的寒風中,從系館騎上三公里半的單車,回到宿舍卻因為宵禁,而無法用溫熱的水洗去一晝夜以來的疲憊,而這一切竟只因爲全校一年級被禁止擁有個人電腦的政策。有一次,我在沒日沒夜的 coding 中累倒了,凌晨驚醒時已失溫,意識模糊,全身幾乎無法動彈,卻還是用最後一點求生意志倚著暖氣管。

有句話這麼說,踏入清華之前,人人都曾是夢想家,後來個個捱到夢碎了,只剩下想家;十九歲時我羞恥地逃回了臺灣。或許是眾人的數落使然,當初我只相信自己不夠格被愛,我曾經不敢面對那個不愛「祖國」、未夠「狼性」的逃學少年。

「放棄了這麼難得的學位,你不會後悔嗎?」

「我知道我會讓自己不後悔的。」一位棄讀港大的同學這樣說。

像我們這樣的臺灣學生也許還有很多,我們的名字不會被登上商業週刊,或中國時報,但我們都學會了一件事情——沒有所謂的後悔不後悔,只有你是否活出自己更喜歡的模樣。

經過幾年,慢慢地我才領悟到,無論自己願不願意面對,每一段過去都會或多或少地成就了今天的自己,接納過去,連同錯誤一起,才能真正喜歡現在的自己;如此觀想,生命中所有的選擇都沒有理由後悔。

回到臺灣後,我才在學術社羣接觸到真正的資訊科學,幸運地認識了一群能和我一起憂國憂民、徹夜長談闊論的知己。在臺北,遇見了第一個啟發我讀社會學的人,借來了第一本女性主義讀物,也慢慢開始學會,原來甚麼都想拿來讀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最重要的是,學會喜歡自己和被人喜歡是一件可以很自在、毋須逃避的事。

我並不真的相信因果或宿命,卻相信每一次選擇或被選擇的命運分歧,都會領向無價的奇遇。Life is too short to regret.

上次 Cathy 說,她很喜歡相逢即是有緣這個概念,但還沒想到怎麼用英文解釋這種東方哲學。

我最近才想起,英文裏有一個我一直很喜歡的字,之前從來不知道怎麼翻譯,叫做 Serendipity。

Hehe, I saw your post.
I thought of the word, too.
Somehow serendipity sounds very westernised.
I almost want to use another word, a more ancient word, like a Malay word.
When I have it, I'll share it with you.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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