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了想写小说|Matters舊人打卡

我从墙外探出头来的时候，正值香港反送中如火如荼。一开始也真不知道去哪里，twitter到处在吵架，每个中文媒体下都是口水战，大陆的、香港的、台湾的、全世界华人极端分子云集，看得人脑壳疼。FB倒是好很多，也可能因为我没有一来就关注媒体，也因而没觉得有啥大意思，和微信朋友圈差不多，我连真正的朋友圈都关了，何况FB还没朋友。

找一个很善于开拓墙外世界的朋友，让他帮我推荐个能写字的地方。一开始注册了Medium，只看文章，觉得还不错，很多英语文章，可以顺便学习下。中文就少得可怜，也不大容易检索。更重要的是，感情还没有充分培养起来，就问我要钱了。也是那时候没有付费阅读的习惯，正好一走了之。

有一天，那个朋友给我推荐了matters，说你看看，好像是为数不多大家可以平心静气讨论问题的地方。从此，一见倾心，再也没离开过。

其实，有过短暂的纠结。马特市过强的社交属性带来温暖和繁荣，也同时带来压力。有一度，我产生实实在在的焦虑，一方面觉得自己过去的写字习惯正在被强行“修正”，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写作水平（时至今日，用“写作”两个字来定义自己的文字生产过程也还是颇不习惯）可能配不上那么多的“读者”，还有一方面，太开放的社区，个人的充分表达会受到制约。于是我写了一篇牢骚文章在matters上一本正经写了10个月，突然想不正经，没想到，这篇文章得到了不少市民的共鸣，是那个阶段我被拍手及支持最多的文章。

虽然此后，我也并没有不正经起来，反而比之前好像更正经了些，但那种不可名状的焦虑，再没有过了。我甚至后来应@魔鬼小編 之约，写起了“纽成一片”。那之前，我觉得我写不了命题作文，也不喜欢写。那之后，我觉得写得好与不好另说，那个系列一方面是对自己的一种“更高”的要求，一方面，像小编自己说的，做为一个外乡人，借此探索和了解自己如今身处的城市。

写到这里突然想，“故乡”这个词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它后来被赋予的那种令人千回百转、无法解脱的深刻感情，其实未见得是它应得的。我十八岁离开故乡，辗转过好几个地方，现如今，定居成都的时间，已经飞速接近十八年，我在这里买了房子，迁了户口，可是每每有人问及，我仍不会说自己是成都人，我心里永远想的，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可是凭什么？这就像你结了婚，成了家，你告诉别人你最爱的仍然是父母一样。那爱人怎么办？

想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是人类永恒的好奇心。在美国的影视剧里，人们无休止在追寻来处，好像找到了，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实际并不会，你看《普罗米修斯》，要不是雷德利斯科特老爷子票房扑街，导致下一部难产，人类对于来处的追索就会永无止境。

我在matters发表第一篇文章的时候，是2019年12月15日，那篇文章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我自己，“正当妙龄的中年人”，刚回头看，忍不住呵呵大笑，怎么会这样？

那时候，我爹因为摔跤股骨骨折住院，心理压力和身体的劳累都难以尽述，很多苦水吐在了这里。一开始虽然没有什么拍手，但互动从未缺席，我想，这是我能留下来并且坚持到现在的主要动力。刚才看一开始的文章，看到爱心哥的留言，还有一些从前很活跃如今很少露面的朋友，有一个词，叫“沧海桑田”。

话说我最开始写的东西，确实没什么章法和修饰，沿用以前的习惯，当日记来写，加上那时候matters用户少得可怜，难怪没什么人看。我写的第二篇文章手术延期，只有可怜的5个拍手。

可这世间很多事，贵在坚持。那怕你能力一般，只要坚持的时间足够长，总能等来通货膨胀不是？我坚持过了一年半，如今每篇文章至少有将近100的拍手。一方面，我要骄傲地宣称，是因为我水平有提高（对吧？）。另一方面，还因为我坚持不懈跪舔台湾，以及坚持不懈矮化大陆。

我最初看到“跪舔台湾”这个帽子的时候，是有点儿激动的，因为这对于我而言，是个新词，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才有了这篇matters从前慢，我跪舔台湾。至于“矮化大陆”，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事，只不过墙内经常要被禁言删帖，无法充分施展拳脚。

后来反思，觉得我那篇文章里急于辩驳的心情实属不必。有段时间，我一直想在自己的matters个人简介页面加一段话：所有文章，事实层面若有欠缺，欢迎指正。至于对事实的态度，属个人意见，恕难接受指正。最终没加，是觉得好像加在那里感觉有些太骄傲。但这个观点，始终没变。很多人跑到别人的文章下面，你这样觉得不对，你应该那样觉得，可觉得这件事，其实是谁也管不着的事。既然别人管不着，那便不用在意。人们说我跪舔台湾，只是他们自己“觉得”，和我真没什么关系。尤其这是matters，跪舔台湾只有好处，又没有什么风险，墙内的话，还可能难说（个人觉得）。

说归说，插入这一段，把我之前萦绕心头的那种“温柔”感觉冲跑了一些。那再唤回来吧，说说我这一年半的收获。

首先，我留下了219篇文章，将近28万字。这里没有废文，只有蝼蚁一般挣扎求生的个人生存记录。我总想像，如果有天地球爆炸了，外星人一脸懵懂来到这个时空，在瓦砾间寻获我的只言片语，冲同伴嚷嚷，喂，兄弟，快过来看。想想这个场景，就够我哭一年的了。而我回溯这个场景，总觉得来自于刘慈欣。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都说他支持独裁，藐视个人，但我觉得伟大的小说 ，就算其中有些东西不合时宜，可也有看完会烙在你心中的丝丝缕缕。

其次，我认识了好多人，了解了好多事，这是读书、看电影以外对自己人生的扩展，甚至是更真实的，更亲近的。我从不觉得网络是虚幻的世界，它就是当下的世界。从前没有网络，人们困于肉体所能到达的范围之内，现在，每个人的世界都无限扩展了。他们可能和你的吃喝拉撒并不相干，然而他们是照亮你生命的火把。我和我爹妈是没法讨论刘慈欣的，也没法讨论跑步，可刘慈欣和跑步，也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后，我攒了将近10万莱克币，虽然和大咔相比，九牛一毛，但我又不是大咔。我得接受这个现实，然后才能向大咔迈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竟然梦想有一天，能写一个短篇小说。要知道，四十来岁还做梦，得是多么稀罕的事。而这个梦，是matters给我的。从前，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小说作者离得这么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写小说。最近，我读了好几本双雪涛，我可是太喜欢他的风格了，于是暗自决定，等我长大了，就写他那样的小说。

PS：感谢@塔拉拉 的提案，我的拖延症太严重了，差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