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以為曾經深愛過

那時候的我是注定要愛上你的。

我的入世未深，你的放任不覊，教我們互相深深吸引住。對你來說，我的單純是一股清泉，給你重新注入活力，給你疲憊的生活帶來一縷晨光。對我來說，你的任意莽為何其刺激新鮮，我好像吸了第一口毒品一樣，整個人的神經細胞受了刺激，你成為了我的癮。

我們就是這樣開始了一段滿有火花的熱戀。

分手以後，我心裏常常說：「你從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愛你遠比你想像的、感受到的多，我至今仍深愛着你。」

我這麼愛你，因為你也如此深愛着我。

初出社會工作的我，遇上已有好幾年工作經驗的你，社會經驗值的落差正是我們互相吸引的地方之一。

我在你身上看到我未看過的世界，一時間視野變得廣闊，來來狹窄單純的思維頓時被你啟發；而你在我身上也得到了如同作為前輩的滿足感，因為你好像教曉了我很多東西，而簡單的我讓你懷緬從前的自己，想念自己也曾經不是一潭濁水。

是，我在你身上偷看異彩的未來，你在我身上思令清純的往昔。

我們就是這樣深深吸引着對方，漸漸地不論靈魂與肉體，我們都存在着且深愛着這種致命性的吸引力，如毒癮一般牽引住彼此的身與心，這種癮讓我們都覺得這就是我們深愛對方的確據。

至今，我也不能分辨清楚我對你究竟是愛還是癮，你對我是需要還是愛惜。

但都已不重要了。

日子過去，激情猶在，你卻越來越忙，可以分到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我需要你，卻漸漸不被滿足，奇怪是我感覺到你也渴想我，卻忽近忽遠。

直至一天你趕來見我，你一邊駕車，一邊帶點慌忙地趁交通紅燈亮起的一個小空檔脫去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我霎時間不明所以然，只是狐疑，不解。

然後你的電話響起，你神色凝重，你立時伸手去把電話屏幕向下放，所以我沒有看見是誰打電話給你，不過，當我朝你的電話看，卻發現那個平時沒有電話外殼的手機多了一個外殼，上面印着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嬰孩的照片。

我的心停頓了一下。

一時間，我彷彿明白了一切。

你平時來見我都是先來一個「變身」，脫下指環、除掉電話外殼，卸除你身上那人夫人父的身分才來見我。

我究竟算甚麼？

我一下子還未能消化整件事，淚水先替我排解內心這一記重擊，我的眼淚奪眶而出，熱燙燙地從臉龐上滾下來，滴在襯衣與半截裙上化成一朵朵梅花。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默默地讓淚水宣洩內心的困惑與痛苦，如果車子不是一直行駛着，我想我大概早已拉開車門而去。

你也沒說一句話。

你竟然一言不發，就這樣容許我坐在你身邊一直淚流滿面，獨個兒去消化這個荒謬的場面。

平是愛跟我嬉皮笑臉的你去了哪？此刻的你，面色鐵青，你明知道我在哭，卻不如以往般會溫柔地呵護我、哄着我，反而緊閉嘴唇，一聲不響，眉頭深鎖，雙目只注視着前方的馬路。你把我視作透明不着色一樣，這讓我更感被重擊多一鎚。

我明白，我忽然間都明白了。

在我來說，我受騙了還想得到你的解釋、你的憐愛；在你來說，這賭局已攤開了所有牌，沒甚麼好玩了，也沒甚麼好解釋。

我分不清楚你惱怒的表情究竟是悔恨自己在急忙中的大意，還是我不識趣地沒有裝作若無其事。

但都已不重要了。

你沒有如計劃般把車子駛去我們訂了位的餐廳，你選了另一條路，把車子停在我家樓下，你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一眼。

我自顧自拉開車門下車了，你既然已選了另一條路，我亦無路可走，除了下車回家去，我還可以去哪裏？

過了好幾年，我才開始猜想你並不是那麼深愛我。

但都已不重要了，因為我也不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