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星人
貝星人

闢一塊心田,自個兒筆耕。嗜好太多,時間太少。想隨心所欲,亦隨波逐流。主修心理學,NLP高級執行師、註冊催眠治療師。愛動物、愛寫作、愛學外語,重複學習、忘記、再學習。不擅長運動,相信 Thoughts Are Things,2019 年參加大阪初馬,因為堅持,所以完成。2021 年由香港出走到英國,開展人生下半場大冒險。

我們祖父祖母的年代,人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2019 年以後,我們這一代都有我們的故事了
戀情懷做依靠 沿途甜或酸 仍然互相緊靠
戀從無要分宗教 無民族爭拗
常寧願一生 至死都與你戀
情懷做依靠 沿途甜或酸 仍然互相緊靠
戀從無要分宗教 從無懼槍炮
常寧願一生 至死都與你戀

在那個漫天戰火的年代,每一個平凡人都有一個不平凡的故事。



我的祖父祖母

我和已逝世的祖父母關係不算特別好,兒時曾與他們同住過幾年,但關係並不特別親厚,他們雖然口裡說幾個孫兒之中最疼錫的是我,但實質上並談不上「疼錫」的程度,他們是那種對自己子女也不算十分關心愛護的父母。

不過,他們還在生時,我和他們的關係亦不算差,有時候我會跟他們聊聊天,聽他們說過去的故事,然後我發覺經歷過戰亂的祖父母和我們這一代人很不一樣,他們有很多故事,而年輕的我聽着他們的故事時,驟覺人生相當乏味,就是上學、放學、做功課、測驗、考試,後來長大了也不過返工、放工、出糧、看電影、去旅行。

(新一代不知道是叫做更精彩還是更乏味?面試班、面試、拍片面試、珠心算、奧數、限聚、武肺、上街、坐牢⋯⋯或者是更艱難。)


俊男美女,藥劑師配護士長

祖父是個馬來西亞華僑,家裡有些錢,他是二房太太的兒子,排行第六,是個藥劑師(馬拉啲藥劑師,唔好太認真)。

祖父年輕時喪父,從家裡分了一些錢,自己回去中國大陸,之後就認識了祖母,到香港後,他接了祖母到香港落地生根,然後再沒有回去馬來西亞。

我看着祖父年輕時的黑白照片,一臉帥氣,對我來說就是粵語殘片中謝賢那種造型。我央着祖父要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他最後就送了一張給我,我把這照片放在錢包裡,有時向同學炫耀一下有個「型英帥靚正」祖父。

至於祖母,她在廣州護士學校唸書,也有那個年代的美貌,追求者眾多,後來還當上了護士長。祖母對我說,她第一次見到祖父時,祖父一身全白色西裝,高大英俊,一下子她就被他迷住了(太外協了)。


前衛的曾祖母

相比起祖父是馬來西亞華僑、太子爺(其實係朝早着住皮草刷牙嘅二世祖)的身分,祖母在國內的成長經歷又有截然不同的故事。

祖母的外公是個大戶人家,妻妾多,子女更多,有別於那時一般家庭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祖母的母親(我的曾祖母)自小都有機會讀書寫字,十多歲時嫁了個男人,誕下祖母,但因為覺得那男人不長進、多惡習,於是毅然「離婚」(唔知嗰時有無呢個手續)。

在那個年代,嫁人後離開丈夫是很稀有的事,也是很丟臉的事,祖母的外公雖然富有又相對開明,但也難以接受女兒「離婚」,於是祖母的母親就帶着女兒離家出走(真真好前衛),後又經歷戰亂,於是兩母女遊歷過中國不少城巿。

所以,祖母說她小時候去過很多城巿居住,在很多地方唸過書,其中也去過上海讀書。她說曾祖母堅持要她讀書學習,而且每日都要在家練字,所以祖母一手字寫得很好,全家要數她的硬筆書法是最好的了。不過,祖母說她的母親很年輕就病逝,她自己也懶惰,無心向學,最後就去了護士學校唸書,當上護士,不久之後經友人介紹就認識了祖父。


一家各散東西,顛沛流離

祖父和祖母婚後局勢很亂,經常要走難避戰役,時聚時散,誕下四子一女,但都在不同的地方出生。後來,生活總算安定下來,一家人住大屋,有兩個工人帶小孩(我爹哋細個係工人湊),家中經常有兩枱麻將與友人耍樂,祖母又經常去演話劇,生活還蠻多姿多彩。

不過,一場文革,又再令祖父母一家各散東西。

聽說黨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希望人民多提出意見,撥亂反正,祖母於是勇於表達己見(原來我啲「十下十下」、心口有個勇字係似佢),於是,我們一家被列入「黑五類」,並引來一場場「災難」。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信嗰個先傻)
「黑五類」
「黑五類」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文革時對政治身分為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等五類人的統稱,文革時期,「黑五類」曾受到不少不平等待遇。

首先,先充公大屋;然後祖母被降職,不能再出任護士長;接下來是分配家庭人口去其他地方上山下鄉「學習」(唔知學乜 Spring),祖母其中兩個兒子(我三伯父和爹哋)當時只是十二三歲和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卻被發配到一個叫連南的地方。

連南這個地方,我小時候也去過,就是爹哋想「尋根」回去看看,也帶我去看看。過千級樓梯上山,雲海在腳下,山上住的人是「瑤族人」,全部都穿上少數民族的服飾,他們說的是「瑤話」,我聽見爹哋和他們交談,但也不知道他們說甚麼,爹哋覆述說現在比以前好,有水有電了,從前打水要花四小時下山,再花四小時上山,聽見都覺得很可怕。

我三伯父和爹哋是很不同的性格。前者內向悲觀,後者外向樂觀,兩個人在連南待了七、八年,少年人最好的青春都沒了,我三伯父沒有好好融入當地生活,終日閉關在家裡,他對黨的「恩情」一生「銘記於心」,絕對可以理解。至於我爹哋,相反是完全融入瑤族生活,學他們的語言,甚至族中有人死了,他也跟其他族人一起幫手抬死者上山上「天葬」。


我們如今都是有故事的人了

小時候,聽着祖母說這些塵年往事,感覺總是新奇,到年少時就有點羨慕他們的年代能有那麼多故事,而我的生活就只有上學放學那麼枯燥乏味,卻不懂甚麼是「平淡是福」,因為還年輕呀,因為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我們這一代,特別是比我們年輕的新一代,都有故事了。

疫情蔓延全球,全世界停擺一年有多,街上人人戴上口罩的景況十足末世科幻片的劇情;還有香港由雨傘、魚革、 2019 年至今的局勢變化;線上線下的移民潮與走難潮;還有各種荒謬絕倫的政策等等等等⋯⋯

彷彿我們都在經歷 21 世紀的新世界大戰和新文革一樣。

原來,沒有故事可說才是福氣。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