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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 生•活 复调人生

《莫娣》 | 那只是你认为……

Anchor will come someday when everything feel stable. Before that day, you can go anywhere. See and learn


“我在想,能不能像莫娣那样,即便没受什么教育,不知道什么主义,说不出什么概念、或者什么高深的思想或价值观,而径直用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世界。别人的、这个时代的,还有她周围的一切,对她的谩骂也好、轻视也好,那些眼光和言语,彷佛在她那里通通失去作用,经她表达的世界,那般简单温情、多彩又澄净。”

电影《Moudie》

莫娣,天生患有风湿关节炎,走路一瘸一拐,在她的母亲父亲相继去世后,她跟着姑妈生活。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能照顾自己,更别提养活自己。终于有一天,她摇摇摆摆走了许久,来到以卖鱼为生的单身汉埃弗雷特家门前,鼓起勇气应聘此生第一份工作——住家女佣。

这部根据真人改编的电影《莫娣》(Maudie),讲述了加拿大民间艺术家莫娣·路易斯的故事。影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年迈佝偻的莫娣,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画板,颤抖的右手依然握笔埋头作画,眼神专注。

好似并未成功,踏出房门前,以缓两人的沉默和被拒的尴尬,她笑着拿自己打趣:“回家的路很长,他们肯定又会对我扔石头了。”

男主角埃弗雷特这才把避开的目光回向她,压低喉咙,认真甚至像拷问:“谁扔石头?”

随即转身,扫视堆满杂物的房间,似要从中找到什么可以打人的物件。

在男主紧皱的眉头里,她看到他呼之欲出的愤怒,还有出手的冲动。见此阵势,莫娣突然紧张甚至有些慌乱,她并未料到如此。

立马回答,“小孩子。”又紧接添上,“他们不是故意的。”

男主却好似更生气了,彷佛一群缺乏管教的小孩就在他跟前挑衅。莫娣望着他憤慨的背影,再次急促地解释,强调,“他们不是故意的。”

她从未想过抱怨谁,也未曾记恨害怕过这些小孩。

看得出,男主仍在气头,莫娣又加上一句:“我不在乎。有些人看不惯有人与众不同。”

话毕,莫娣只是望着男主,咧嘴一笑。

男主这才转身,眼神不再闪躲,缓缓走向隔着两人的窗户玻璃,第一次真正地注视这个女人,这个几分钟前走进她世界,贴出广告后唯一前来应聘做他女佣的人。她的眼睛,彷佛能一眼望穿对方的心底。 男主的眉头并未疏解,反而更皱,眼里多了些许温柔和错愕。

也许他未想到,这个女人,是如此看待那些恶意和伤害,没有丝毫怨恨,而回以善意的理解,风轻云淡;也许他也被触动,这简单的一句话,不仅是莫娣理解世界的角度,也深深击中且安慰了他离群又孤独的生命。

满腔愤怒的男人在那一刻,好像第一次因一个女人改变,卸下满身的防备和攻击,不用暴躁去还击世界,

他平静地走出门,双手空空,没有“武器”,和莫娣并肩走着,默默护送她。

莫娣,不去刻意记住伤害和轻视,她也从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而我,不相信人们会喜欢我,但我又希望没人讨厌我。浑身设防又想讨好遇到的人。

那——

“可不可以也像她那样,真的没有什么主义、观念、这个时代的知识,信仰,然后外在的一切对我也不起作用。不用在乎……”

我用力地阐述自己,双眉紧皱,发泄着年轻的混乱和困惑。比我年纪长上一倍的罗老师坐在我身旁,我们并肩坐在地上的一截木头座上,我脑中想着电影的场景,比划着双手,竭力地向她诉说,而更像是与自己发问。

她几乎没看向我,依然抽着眼,看着正前方的林中景致。

“那是她知道,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她就这么轻松地给出了解释。我被打断。愣住。

她吐了口烟,继续,“因为她知道,她在乎也没用,本来也没有人在乎,所以她只关注自己的世界。”“这不是她选择悲观或乐观,这只是她知道的全部而已。她不反驳,也不去证明。”

我陷入深深的沉默。吞吐着烟雾,望向远处。

这是下午四五点的山林,斜阳温柔,伴着虫鸣花香,溪流飞鸟,绿野蓝天。我想,我不会忘记这里的景致,还有和罗老师的这场对话。在美国,我总只在她这才坦露许多心事。她和这片山野天地一样,我有一种被无限接纳的自在和放松,好似一切都已被提前理解。

我虽从小独自,却活在无形的人群队伍里,他们并未形成某种合力,却在切割剥离着我,破损残弱。而“我”,更是做了帮凶,助力这种否定和撕扯。虽然很少提起,却从未忘记那些暗色,甚至假想,为恶意和伤痛加码。


莫娣平静温和,极少怨恨。离开姑妈前,她说,“我找到自己的工作了,谢谢你收留我。”

这个人物深深触动了我,一个不必用外在知识语言包裹自己,也不必极力证明和反驳什么,却能用自己的方式感动周围的人。

莫娣用画笔表达并照亮她的现实世界

有时在很低落很纠结时,总会想到前年已过世的聋哑表哥。虽然从未和他真正交流过,但似乎他真的不用在乎周围人的在乎或不在乎,就算是他自己的父母,几乎把所有的爱转向年纪轻的弟弟,没关系,他可以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不用理会周围的一切,收集他喜欢收集的一切小玩意,买他爱吃的零食。被打被骂,没关系,坚决离开,生活重新继续。

其实,他周围,没有谁,连同他父母,对他有过任何期望,唯一的,可能如同莫娣,就是活着,快乐平安地活着吧。所以一切都像是故事,对他的多一份在意和试图沟通,都像是某种善意和耐心的显现。他常在众人哈哈大笑中走过或者离去。或许,他的出现,至少会让人明显看到,起码自己的生活比他好。

我,有时会想到他,有时在我迟迟动不了笔的时候,我会想到我的哥哥。他看我的眼光,从不因为我有什么,是什么。

而我,也许习得了“期望”这个词,“期望”的下一步,就是“达成”。我,就像“施加期望”和“达成期望”的桥。困顿在这里。我假想所有可能的人的期望。施加自身,寸步难行。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每次振作,几乎是从自我表达被鼓励后,讲课,还有文字上的认可。我应该,好好珍视这些鼓励,虽然真正相信很难。彻底不相信也做不到。那我可不可以试着让自己不去理会。就做自己的事情,也许“笨拙”,也许“肤浅”,也许“平庸”,也许“……”

也许,并不完美。

但就像莫娣面对姑妈的断定,”你不可能自己照顾自己“,她只回答,“那只是你认为。”转而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莫娣、我哥哥,他们没有对外的纠结和挣扎(也许),而我身上,我周围人身上,我父亲,母亲,很多,都太多了。

也许是高估自己,又在本质上贬低自己。期望他人,又怀疑他人,期望自己,更怀疑自己。

我发现,我不愿真正的理解他人,好似,一旦试图真正理解了他人,自己就亏了什么。

能不能,可不可以,不再用知识、观点、“时髦的”概念和主义,再换取他人对自己的“高估”呀!或者:

“那只是你认为。”

便再转身做自己的事,不必把目光和分析,留给他人。理解他人,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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