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如何衝擊我的寫作課

在臺中女中的閱讀寫作課程，全面轉為線上，帶來了不小衝擊。原本我就預計，學期後半段要讓學生自行閱讀寫作，所以一開始覺得改成線上也沒差。但我隨即發現，當初要買來給大家輪流讀的書，全部被鎖在學校教室裡...

較早開始讀書的同學，能夠按原先預期進行；但較晚開始的人很不利，因為沒辦法看到原文（儘管網路上有些書評、摘要或影片可參考）。而且大家各自待在家裡，導致我難以緊盯每個人的進度（你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正在寫），也無法實施原先的口頭發表計畫。

但也有好消息。目前看來，較早完成閱讀心得全文的同學，水準明顯比先前嘗試的自由命題要高。我認為這主要由兩個因素所導致：一是課堂上就有很多時間讓學生讀書寫作，盡量避免回家作業，因為作業一定是有人寫有人沒寫，而且沒寫或隨便寫的占多數。二是有了好的輸入資訊，才會有好的輸出成果，自由命題太倚賴學生自身的已有知識，閱讀心得比較能控制知識的質與量。

在這學期的選書當中，有一本是女性主義簡介。女校學生對女性主義往往很有感，有助於她們重新檢視過往的許多日常經驗，基於這點，我選此書的主要考量，是如果有學生對其他書都沒興趣的話，至少還可以選這本。

但有位同學非常認真地把書讀完，文字的精密程度超乎我預期，還寫出我看過最有力的結語之一：(已獲作者同意轉載)

「在接觸到女性主義的主題後，我才恍然發覺生活中其實有很多細節都跟性別平等有關。但即使這個議題持續多年，很多爭議仍然無法解決，甚至依然存在。

因為在撰寫閱讀心得時需要舉出案例，所以我找了一些發生在台灣的事例。有些制度讓我覺得很有需要修改，但有些制度則讓我感到兩難，好像怎麼執行都會產生不公平。可或許，這些是在當時制定時的時空背景下，所能提出最佳的方案。

這本書提到了很多社會對女性的不公，這的確是需要改善的。但世界上有那麼多差異，我們不可能達到完全的公平，當我們試圖打破一個規則，建立一個保障某一族群的體制，這也許會對於另一族群造成不公平，而受到傷害吧。

關於性別平等，從來都不是幾句口號就能搪塞的。社會制度正在不斷修改，但人們的觀念真的能夠完全改變嗎？那麼，人們又是否能夠順利的將男性、女性視為同等地位且真心包容彼此差異呢？

我不希望社會為了將女性地位提高，而做出不必要的「保障」，因為這代表著會有另一些人相對的得到不公的待遇。我只希望，在這個社會中，不論是男性或是女性，在面對自己的每一個抉擇時，都能夠真心為自己考慮，而不會遭到其他人的非議與攻擊。」

「有力」是一種很好的評價，但主要不是針對論點，而是針對敘事角度或方法。女性主義的理論基礎是公平，雖然公平這東西真要實行起來，不同社會文化往往會有差異，但傳統上男女差別待遇的情況實在太嚴重，很難用既有規範或風俗習慣之類的說法來辯護。

這位同學意識到，女性主義者所要求的公平，不太可能不動搖到某些人的原有利益。當然，也許這些人本來就不該有這類利益，但在一種訴諸平等的改革運動裡，衝擊確實是存在的，無論心理上或身體上的。那麼，什麼該改、什麼不該改，誰該譴責、誰又不該譴責，有時候界線很模糊。

我無意說不該平等或不該改革，我相信這位同學也是這麼想，她更像是點出了一種持續改革就必然會有的現象，而我們又該以何心態面對持續襲來的浪潮。從論說的角度來看，心態可能不是太重要，因為它常常沒有給出很具體的建議或選項，但我相信正面心態可以伴隨人們一輩子，而一輩子所做出的大大小小決定，累積起來就能確實造成更多正向改變。

尤其是，有一大群人抱有相同心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