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酉
辛木酉

用文字丈量土地的脉搏

来港一周

(编辑过)
适应,与不适应

来港一周,尚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住在亲戚家里,受到了很好的照顾;遇到的大多数人都会愿意同我讲普通话,生活上没有什么不便利;同学当中有许多是本地的在职研究生,很有想法也很有实务经验,交流了很多。

只有几件小事我感到有些难过。想发给几位好友,发在别的平台上都觉得尚有风险。重启matters,也许在这里会得到认同。

1、“I've been here three years ago”

今天第一次上线下课。班级里面有很多part time的local同学,课后大家聚在一起还聊蛮多的。

一个大哥很耐心详细地给我说了某几门课怎么样,之后问我,第一次来港吗?

我:“I've been here to attend the bookfair three years ago, and came across with the campaign.”此时我还没意识到这是个敏感话题。

他:“oh it's really scary”

我:“It's impressive, and hard to say opinions.”

他:“People have varied thoughts towards it, but we don't come here to debate. let's reserve peace and continue other communication”

他是个很友善的人,但是他主动中止了这个话题,避免我们有更多分歧。其实我遇见异见人士的时候也会倾向于如此。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鸿沟已经横陈在我们面前了。前几天与朋友聊天,朋友说,现在的香港较以往更加稳定,但这个稳定不一定是褒义词。我有点悲哀地想,一些分歧也稳固下来了。

2、“People started to write Cantonese"

刚巧在豆瓣上看到这个话题。为了规避微博的审查,许多广州人写白话发微博吐槽防疫政策,意外带动一些人开始学粤语。觉得好笑,于是在地铁上讲给同学们听。

我平时是很小心的人。在大陆跟朋友在公共场合聊天,都会非常注意用词防止别人侧目。今天,我话刚说出口便觉得不妥,担心同车厢有其他内地人听到会觉得我在摸黑,拍照发到网上。

一边担心,一边责怪自己。这种事情当真需要这么小心吗?何况这种荒诞笑话里,该谴责的不应该是防疫政策本身吗?想想也觉得很难过,为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有那么多。

3、“请你们当面对我说”

来到香港之后,我一直在拍各种海报的照片。防止性骚扰可以放大字体挂在地铁站里,受害人讲述自己的经历可以作为一次小组活动,各种各样的协会会帮助各种各样的群体,看起来欣欣向荣。作为公益行业从业者,看到civil society在这里运转得井井有条,我觉得很开心。

就在今天,一位同是硕士生的朋友发朋友圈,请她的新同学们停止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体型比较胖,但是会愿意发自拍;大学的时候我认识她,觉得她是一位很有自己想法的学姐。国内本科的校园环境也比较温和。没想到,在这里,她受到了大量外貌羞辱,来自她的许多应届生同学。

我自己适应得很好,跟大陆、香港同学的关系都还不错,小组组队也很迅速;没想到在同一个校园里我学姐会受到这样的暴力。然而,怎么应对呢?即使各种协会、力量干预,这种平庸的恶就会消失吗?朋友这两天在做受网暴坠楼少女的选题,我们在讨论,这些平庸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其他力量的干预,真的有用吗,会发挥什么作用?

我其实没有太大的信心。

4、lockdown

深圳封城了,成都封城了,大连封城了。我许多朋友又开始竭力呼喊;我本能地想囤一些菜,才发现,现在是在香港。

爸妈早就囤好了菜。不过我更加担心的是家里的两只猫,一只五岁一只十岁。隔壁楼出现了密接,整栋楼封控;我再三警告爸妈:“如果要去隔离,一定要想好两只猫的问题。要么家里放足够的水和粮食,要么开门放走。”我妈一再说,怎么可能上门杀猫呢。我叹一口气,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多少次了。这时,小猫走过来趴在我妈身边,我妈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还看到一个求助。一个网友家人在医院去世,去不了殡仪馆;他自己也出不去,多方不肯放行。我难过地发豆瓣,许多人说:“这个时候还不闹,真是窝囊。”

我的确是没有经历过封城的,每一次都恰巧不在。但是我在许多群聊里看,目睹过许多抗争。深圳的许多城中村居民冲出大门被特警拦住,其他城市的许多居民跟工作人员争吵。然而,互联网上的人们看得到这些吗?面对这样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普通的个体又有多少胜算呢?而同为普通人的我们,能保全的还有什么?为何还要谴责同为普通人的受害者呢?

我想不懂。只觉得太悲哀。为什么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底层互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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