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明
袭明

一日不讀書便面目可憎。

家人留置日记(四)

这些日子,从「想念是会呼吸的痛」,转换为不甘。

从上篇日记到这篇日记的这些日子里,我完成了辞职、搬家、打扫家里、请朋友来温居几件大事,回到了老家W县。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我的姑妈和表姐夫来家里看望我们。

很多东西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我母亲没有再用她的电话联系,因为此时此刻她的通话信息和内容是全透明的,只能用我的电话。

我姑妈早上为我奶奶办理了住院手术,我伯父把她接去他家里过年。

我奶奶对于我爸妈和我有浓厚的眷恋,即便不知我和母亲已经回到,仍然要在离开w县前还说要来我家一趟看看房子。如她得知我回到了w县,必定哭着闹着不愿意离开,而当下这样的情形,我们是无法再顾及这个老年痴呆的八十六岁老太太,只能忍痛含泪不给她致电。

在我姑妈和我母亲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原来她们对我有所保留。她们统一了口径后,并从女性的立场感慨,无论她的丈夫/她的亲弟弟犯了什么错,终归还是家人。而我提出父亲可能在外有非婚生子女,她们也感慨那也只好认回来,又开始互倒苦水谈婚姻中的牺牲与烦恼,最后以一句「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家人都要互相包容」为总结。她们身上这些蛮荒落后之地几千年封建妇女的枷锁,在她们眼里却是中年女性的豁达与智慧。

无论如何,姑妈表态如果真的需要,可以借给我们十万。她留下几个百元红包走了。内心很感动。

表姐夫和表姐晚上来了,从他们的讲述中我才大概知道原委。

「舅舅的心理素质很差,在里面受尽了折磨,基本什么都抖出来了,就算是厕所纸花了多少钱他都交代了。」

我父亲这些年负责城市建设等基础设施的项目招标评审,一些老板就瞄准了他。有的送钱请他修改标书文件协助中标,他又当球员又当裁判的,去年下旬已经受过一次dang ////// 内警告处分,上缴金额两万元。有的就直接送钱,或者宴请,甚至邀请出游。时间跨度几年,甚至十几年,有的是他自己从中抽油水,有的是局长副局长指示他签字,数额说不清。这些年因为疫情经济环境不好,这些老板们给父亲塞钱,中了政府标的,政府回款不畅,仅回个百分之五十或者七十,剩下的一直没能到账。老板们狗急跳墙,或是有帮派斗争,或是有人指点,或是鱼死网破,向纪委监察委实名举报父亲。正值L市市委监察委班子内部也有帮派之斗,谁都想要踩死对方,又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进行了。

具体金额,父亲也没有对我母亲说实情,我母亲知道的三十五万,只是其中一部分,她向他们单位同事打听,说是抖出了七十万。表姐夫则说,那就按一百万来准备吧。

表姐夫说,这些年,L市的招标市场很乱,他自己做工程的,也不敢去投L市的标,早有风声说L市要整顿招标市场。这些年,父亲几乎全权负责W县某基建项目的招标,和老板们走得很近。「我已劝过舅舅,这些湖南商人很不好对付,他听不进去。」表姐夫感慨,准备好卖房吧,并且,大概是2-3年。

我和母亲为难,我们想卖,但如今整个大环境都不好,根本卖不出去。

另外,律师,是一定要请的。表姐夫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要熟人,不要

我认识的人都很年轻,才踏上工作岗位没多久,向在基层检察院、中级人民法院的朋友们询问时,也都是以「我亲戚」为开头,他们能推荐一些律师,但我拿不准是否靠谱。

表姐夫的好友在L市JCW第七调查室,上次正是他经手我父亲违纪的案子,而这次是经由第六调查室经手的。表姐夫说,他说这次也拜托了好友救我父亲,因为没有父亲,就没有他的今天。

我说,他涉的数额这么大,这么多年,家用大头都是母亲出,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利益既得者。父亲是否在外面养了女人或其他小孩?

表姐夫连连摇头说,据他所知是没有的,至少没有小孩。

我说,通报结果出来,他肯定是会有作风问题,而我这17年来,也一直隐约感觉到他有其他小孩,不过是为了这个家庭的和谐,我才保持缄默。如果他这么多钱是往外面搬,去养别的女人或小孩,现在出了事,风浪却由我和母亲来扛,我的内心是极不情愿的,也不想认这件事情的。

我母亲亦说,如果他真的家外有家,那么她这辈子和这段婚姻就是一个笑话,宁愿不救了,就让他在里面2-3年吧!

表姐夫和表姐连忙摆手说,不可能的,不会的,如果是真的,他们也不知情。

最后把他们夫妻俩送走,母亲一直在感谢,说,她六神无主,全靠表姐夫去请律师和打听更多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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