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記我所知的利物浦街車站

學哥寫遊記系列

在倫敦居住跟去倫敦旅遊的感覺是截然不同。起碼出外遊走半天,入夜回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坐在自己的馬桶,躺在熟悉的床,跟回酒店或Air BnB的感覺很不同。其次就是旅遊走馬看花,去的地方多而不深入,蜻蜓點水一樣,來了就走。


二十年前,我到過倫敦的利物浦街(Liverpool Street),為什麼去利物浦街呢?我忘了,只記得當年對利物浦街的第一印象就是利物浦街車站。從前無知及主觀地以為此車站跟利物浦有關的,例如可以由此去利物浦。後來才知道是紀念前英國首相利物浦伯爵而名,此車站是其任期內的重要城市規劃,作為倫敦市的延伸。


1998年我第一次接觸倫敦,甫下車左看看,右看看,對什麼事也感到驚嘆。再抬頭向上望,「嘩!嘩!嘩!」是玻璃屋頂,藍天白雲配上屋頂建築框架,天空被砌成幾何圖案,像看萬花筒。


很喜愛看天空白雲的我,360度環顧四周盡情地看,那時還沒有手提,也沒有隨身攜帶相機,不能把一刻存永恆,一切就只有此時此刻。可能記憶來得不容易,那刻的心情才能如此刻骨銘心。


如果沒有記錯玻璃天幕從前分開兩截色,甫出列車時的玻璃屋頂是灰濛濛,此乃車站原來的天幕,戰爭幸存的一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國空軍派出轟炸機攻擊倫敦,首個目標就是以1000磅重的炸彈摧毀利物浦街站,那次做成百多名鐵路員身亡。二戰時又有另一枚炸彈把火車站的玻璃屋頂炸毀。因此清澈通透的玻璃就是重建的一部份,而車站大堂的入口右手邊,就有一整個紅磚牆襯上白色古典雕功石牆, 莊嚴簡潔地紀念在大戰中殉職的鐵路員。 


車站的每個角落也有濃濃的歷史感,鐵和玻璃天幕的結合,把室內空間照亮得一片光明。拱和穹頂及受力位富歌德式建築風格配上磚牆,是典型古典歐洲及古羅馬風格,堂煌在於一種細緻,雄偉不在於建築物的高度,反而是其自身的歴史。


我突然想起最近在澳門建成的全新地標 - 澳門倫敦人,建築商幾乎把倫敦的大笨鐘「鉅世無遺」地copy and paste(複製貼上)到澳門成為打卡熱點。我不明白為何他們要這樣搬字過紙,因為靈魂不能複製。有些建築風格是屬於某個年代,年代遺下來成為歷史遺產的美麗,有時太着意強加特色反顯得矯揉造作。


二十年後的某天,我乘伊利沙伯線再訪利物浦車站,雖然伊利沙伯線常常因為訊號故障而壞車,但每次乘搭此線,也不得不佩服建築師在設計車站的用心,每個車站各有特色,皆由不同建築公司操刀。 


伊利沙伯線的利物浦站就由WikkinsonEyre設計, 車站的頂棚結構是一副摺疊型狀的混凝土,抬頭一看雖是一大片米白色,但那摺疊感加大了一種空間錯覺,站在電梯時再向上望時,像一副流動的白浪。 個人直覺是跟利物浦站的玻璃屋頂透出的天空配成一對。


興建伊利沙伯線的工程一點也不容易,由伊利沙伯線的列車出站,得靠幾條長長的電梯緩緩而上,由此可知是一個很深的挖掘工程,而在拖工中工程人員就在地下幾英尺發現一個 2 英畝的大型墓地,其歷史可追溯至 17 世紀。埋葬的人包括瘟疫受害者,囚犯,無人認領的屍體等,考古學家更發現一枚被認為用作亮片或吊墜的16世紀金幣亦同時出土, 後來的拖工,又發現大約 3,000 個墓葬。 很多歷史故事,從前的緣來緣去就在腳下。 


沿電梯直上就接駁到利物浦站大堂,正是我印象中的利物浦站,一切沒有太大變化,玻璃天幕下人們在流動,趕車,到站,等候,擁抱,離別,上車,下車,人生幻起幻滅也大概如是。 


令人驚喜的是車站分別在2003及2006年邀請藝術家創造的2座雕像。 The Arrival statue (2006) 和The Für das Kind (2003), 此兩座作品都是以the Kindertransport 為主題,徳文解Children’s Transport (兒童交通) 是二戰爆發前的9個月,一個營救猶太孩子的秘密運動,目標是把小孩送離納粹德國,不過孩子的父母是不能離開,當年的孩子大部份都是被送到英國。 部分英國家庭會接收並養育他們。 


The Arrival statue (2006) 的藝術創作者Frank Meisler就是其中一個被營救的兒童,而倫敦的利物浦車站就是他初到英國第一個踏足的地方,也是無數逃難兒童的共同回憶,所以當他長大成人,成為一個知名建築師及藝術家時,有日被委任在利物浦車站創建藝術品,他深受感動, 創造了The Arrival statue, 作品獻給Kindertransport的兒童,在英國找到希望和平安,一切的起點就是利物浦車站。 


Frank Meisler有另一套姐妹作品名 Trains To Life - Trains to Death, 屹立於柏林腓特烈大街站(Bahnhof Berlin Friedrichstraße) 雕塑展示兩組小童,有對小童乘坐烈車到英國及其他國家,而另一組五人小童則乘了列車往大屠殺(Holocaust) 軍營,人生殊路,選東選西,一生一滅。 


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向戰後德國致敬,承認歷史一點也不容易,他們的直視過錯植入在街頭,建築物,博物館,一層一層滲透於下一代,自責𠄘擔而不自卑。 任歷史如何黑暗,也讓黑歴史展示於天地,警醒後代。 


要保留一種歷史的遺美要相當的氣度,你要𠄘認自己的罪孽,訴諸他人的霸凌,也要承認自己曾被戰敗,被統治,被凌駕。 


早期英國就被古羅馬統治400年,依泰悟士河兩旁而起的民居也是源於古羅馬政府的意思,他們依賴河道運輸。 時至今日,依舊看到古羅馬的建築在英國,格林威治 (Greenwich )及伍利奇 (Woolwich)的跨河地底隧道(foot bridge tunnel )就是古羅馬的遺美。 位於英國巴斯(Bath)市中心的巴斯修道院羅馬浴場博物館(Roman Bath)也是全歐洲保存得最完好的古羅馬建築之一。


世界很大,像各式各樣的人。有人尊重歷史,對往事前世,平明視之,學會坦然。 有些人畏避扭曲。 如果德國人承擔歷史,英國人一派自若, 俄羅斯歪理處處。


那麼香港人呢? 


我覺得香港人是一代宗師,「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拼一口氣,點一盞燈。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燈,就有人,那盞燈在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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