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鱼酱牛肉
水煮鱼酱牛肉

一個越來越不能吃辣的北方人

太久不发声就会忘记发声

(编辑过)
完全是一些个人体验和情感,关于身处中国却不小心向往自由的矛盾感。但写完后突然有了一个有些冒昧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在 Matters 这个同温层认识一些可以聊天的朋友(因为很孤独,在立场方面),所以,欢迎留言……先检讨一下自己拙劣的文笔orz

有一首诗说的是,

“纳粹杀共产党时,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员;

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然后他们杀工会成员,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我没有出声——因为我是新教徒;

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但有时候我在想,如何发声呢?如果真的轮到自己倒霉了,也只能认了吧。如果我四十九中的妈妈,我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吗?如果有天我被抓起来,我有勇气反抗吗?我甚至不会像那个广州的女孩一样坐火车去成都支援。

——但如此可歌可泣的行动又有什么用呢?转眼就被两句打成了境外势力。在微博上看一个人说献花根本不是中国人的行为,可能是在模仿颜色革命,请大家多多注意。博主还特别“公正”地表示,死者家属固然值得同情。我没忍住,第一次在网上骂了傻逼,连着几条去评论。

没有任何回音,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们面对着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暴力机器吗?对的错的,好的坏的,早已规定好,无所谓公正,无所谓真相,更遑论自由。自由,如果不是去了香港,如果不是恰好赶上反送中,也许我不会像现在活得这样憋屈吧。如果不是恰巧看见了穿过催泪弹进入立法会的身影,如果不是在自己家边上的地铁里看到乌压压的黑衣人,我大概不会想象到从头到脚是如何翻涌着热血的吧,也就无所谓坠入冰窟。

在大陆真的活得很憋屈,但不消别人反驳,我都会问自己一句,你有本事走呀。我没本事,当时在香港我都没留下来,现在别说粤语了,英语我都不咋会了。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接受了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对,没有任何借口,我连挣扎都没有就回了中国,挣扎了一段时间放弃了做记者。最后我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喜欢,认真也能做好的职业,留在这里的代价就是猝不及防会被那些蝗虫一样的人恶心。

刚刚看手机,看到霍尊的站子关了,因为他关于四十九中的发声。底下粉丝评论“哥,这种事不要轻易发声啊!!一不小心就反转了(可怜)(可怜)”下面霍尊回复“这种情况还能反转到哪儿?先撇开事实真相不说,学校第一时间所作所为就很操蛋”然后后援团就解散了,霍尊变成了“引导粉丝网暴素人”“发表不负责的言论”。

天啊,我看到上面粉丝那样的话真的会生理作呕,就好像把头和胸腔都埋到冷水里很久后抬起来,要很深很深才能呼吸得了,窒息的感觉。这些人逻辑分析得头头是道,打着关心你的名号,用一堆有毒的棉花堵到你的肺里,你(至少是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骂一句傻逼,震惊于他们的愚蠢,然后看到超多人支持他们而再次抑郁,感慨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子。

我开始做初中语文老师,教材里选了很多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目的,且对学生语文能力没有任何提高的文章。比如毛泽东写的缅怀白求恩死去的一篇文章,开篇就说这位同志五十多岁了,教参注释到白求恩享年 49 岁,之后找补到,这里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为了记叙方便。我觉得好笑:你连人家多少岁都不求证就写文章?文章里毛还说,白求恩几次想去见他,自己因为忙都未成形。只见过一面的人因为中国抗战事业死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写一篇追悼文鼓励一下我们的同志吧。

我之所以这样推测,因为整篇文章毛根本就写不出什么自己关于白求恩的回忆,连人家的功绩也没提几句,通篇无事实只有自己的价值输出,说我们要学习这种死而后已的奋斗精神,不真诚极了。这样的文章能入选语文课本,除了意识形态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但你说,这些话我能向谁去吐槽呢?谁能理解呢?中国的人觉得我偏激又危险,其他地方的人觉得我无病呻吟得了便宜还卖乖。只会抱怨,可除了抱怨还能做什么呢?像我这么垃圾的文章都没法在国内的平台发,被扼住咽喉,担心被举报,等上课的时候还要说共产党的好话。

我明白自己的自私,无可辩驳,不勇敢,没能力,不努力,也就只能这样生活下去了。给自己买保险养老,认真工作,多赚点钱,尽量不做违心的事,讲文法,讲人类共同的情感,避开民族主义,最好能隐晦地穿插一点关于自由,希望自己的课堂能培养一些思考的人,少一点小粉红,但如果有这类人我也只能顺着他们说,因为我要保护自己,就这样。

和女朋友在一起的一大原因就是觉得我们价值观合,但事实并不如此,虽然我们都认同民主自由,但她非常讨厌自由主义,觉得我偏激又不做事。她觉得我们只能看着,并保持希望,且虽然当局一言难尽,但在英美一样有政治正确的隐性规则,种族的人口的,太多话不能说。她在国外生活多年,深受种族歧视之苦,又敏感,于是主动回国;而我在香港,认同自己接触过的一切,没有留下来完全是因为没有能力。知道是因为我们经历的差异,但一聊时事就吵架,多次下来,我也累了。

一有事情就缄口不言,把老百姓当傻子。其实多数人的愿望都很简单,平安顺遂,有吃有喝,安安心心过小日子。是不是做什么职业都没法拯救世界?街边的流浪汉,麦当劳里的露宿者,被家暴的妇女和被性侵的女大学生,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普通人,我也好希望会魔法,但要做什么才能改变着一切呢?去行动且无改变实在太痛苦了,做事的成本变得很高很高,当这样一个社会被构筑起来,每个人都成了单独的个体,被区隔被孤立,不听不看,沉迷小美好。

我无深厚的理论学识或者革命素养,觉得自己痛苦却不知为何而痛苦,絮絮叨叨也理不清纷纷思绪,只能说每种选择都有代价,每种活着都是痛苦吧。如果当时选择留在香港也许会安心很多,但一定也难受。我还能瘫在家里点外卖,还能在深夜花时间写下这些不知所云,比很多人都幸运了,却也愧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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