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去年春天，宅在家里一直折纸飞机的J，突然迷上了做风筝。

他把家里所有能利用的纸，塑料袋，各种线、绳，都翻了出来，每天在客厅里没完没了地加工。

这是一件好事，我对自己说，这对他有很多好处，值得鼓励。

我主动给他买了专业的风筝线轴，他强调，不要风筝，只要线轴，风筝他必须自己做。

他持续不断地做，是件好事没错，但是他做得实在不成样子，让人难以忍受，就要这样看着他浪费掉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做无数个最糟糕的小板凳吗。

忍受小板凳还在次要，最痛苦的，是要陪着他去放风飞，还要时不时礼貌地对那些对他的风筝感兴趣的老大爷微笑，后来我干脆和他保持距离，远远地看他折腾——先是整理那些条长尾巴就要一段时间，至于放飞，就是一个奔跑——失败，再奔跑——再失败的过程，飞起来？不存在的。

那些老大爷们，会和他讲一些风筝制作的秘诀，有的还想上手帮J的忙，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只能看，操作要由他自己来。

他风筝的尾巴——塑料袋制品——越接越长，终于长到我再也无法忍受，偷偷地下单了一支大风筝，盼着盼着终于到货，我相信孩子们都是见异思迁的，他一定会喜欢上这一个，不再把客厅变成废品站。

但是没有，他确实感慨了工厂里的风筝是多么完美，他的是如此的丑陋不堪，但这似乎给了他努力的方向，他把买来的风筝打开摆在了客厅，对照着改良他自己的那一支。

出门去放飞，买来的大风筝很容易起飞，借着风力扶摇直上，这下问题该解决了！

但还是没有，他放了几次大风筝，把它收了起来，又开始琢磨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风筝。

路过的人看到，又多了夸他的理由，一定要自己做出来最好的风筝，你真棒呀，一定行的，加油！

我只有苦笑。因为，知子莫若母。

他的风筝尾巴离他预计的长度还有很长的距离，但也达到了十余米，每次他在房间里整理和做装饰时我都在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冲过去把它们全部扯下来的冲动，他用完了几卷双面胶，透明胶，把工具箱里的绝缘胶带也用掉了，他用掉了所有的彩纸和数支马克笔，我心中的怒火正以不可遏制的势头向外蔓延，正当这时，夏天来了。

来的是一个真正的夏天，坚决而不容置疑，空气突然凝固了，一丝风都没有。有一天，他收起了风筝，并且再也没有提起过。

后来秋天，再后来冬天，再后来。

又是一年三月三，满天的风筝唤醒了J的记忆，他把风筝翻了出来，他做的长长尾巴的那一支，我屏住了呼吸，他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又放回了盒子，去拿买来的那一支，拉着我去放飞。

他终于放下了对那支烂风筝的执著，这太令人欣慰了。

哎，有一点点失落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