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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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散文小說

晚安

直子的難過似乎跟別人是沒有關係的,她向來如此,高興與別人無關,難過與別人無關;畢竟實在找不出去埋怨另外一個人的理由。或許他這樣生氣地講話是因為上班來的路上堵車了,也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孩子鬧得厲害而沒睡好,不太禮貌地揣測一下,萬一是最近有親人去世了呢,這樣的話自己實在是沒有理由為此而生氣。那麼,那個油膩大叔呢?之所以伸出手來猥褻自己難道也有什麼合理的理由嗎?可自己為什麼沒有大聲喊出來制止他……這樣想的話,果然還是自己的問題,對吧?

大概吧,自來水壞掉自己卻下修不了,不得不眼巴巴地等著維修師傅上門,直到天一度一度地黑下去,像一口大鍋蓋在自己身上。等到師傅來了,修好了,又走了,飯也一直沒做,不過已經不餓了。於是乾脆不吃了。

至於工作上的事,被打回來重做,那不是很正常嗎。

一個人,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時間久了,天花板也不再純色,開始出現模糊混沌的斑點和色塊,儘管這個時候已經是灰色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大概就像,就像有人在她耳邊說,你該閉上眼睛了,該睡覺了。直子在想什麼?直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者應該想什麼,她只是安靜地待在那裡,不想動,抬一隻胳膊都——不是沒有力氣,而是沒有動力去做這個動作。直子開始默默祈禱自己不過是一根導管,情緒——負面的和正面的隨便什麼吧,靜靜地流過去就好了。

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眼睛過於乾澀以至於一瞬間涼而微痛。

許久,當直子以為洗澡和睡衣都離自己遠去了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今晚有點難過,我打算簡單吃個飯就睡了,不好意思啊。晚安啦。”

是和朋友的約定,本來說好了幫自己找份材料的。原來她也心情不好。莫名其妙的,“晚安啦”幾個字有點安慰到直子了。

上次有人和我說晚安是什麼時候呢?大概是媽媽好久沒有收到自己的消息了,打了個電話過來吧。這種電話,又不能說什麼,也沒有傾訴的慾望;和媽媽能講的永遠是注意身體健康自己的生活很好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嗯嗯對對放心啦。已經很久了,小時候受了委屈就會撲到媽媽懷裡,任由媽媽的溫柔和寬容掩埋自己;等上了中學就學會了忍住自己的眼淚和衝進媽媽的懷抱了。只有偶爾被該死的考試壓得喘不過氣甚至崩潰的時候,才會哭著告訴他們,自己需要他們。

後來,直子長大了。

在和媽媽的電話裡,原來是不需要說什麼的。電話那頭的媽媽只是真心實意地希望,她的女兒,那個晚上,有個好夢。 而不只是像自己一樣,只是例行公事的禮貌性用語。她呢?今晚難過的朋友是哪種?

“我也是,晚安。”直子回。

有點餓了,還是做一點飯好了,清水面就好。順便跟媽媽說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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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有人喜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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