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燈管

日光燈管裡面似乎有幾雙眼睛看著外面，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在燈亮時，窺視著在白光底下活動的一切。躺在政大藝文中心的721教室，凝視著燈管，感覺裡面的東西也望下了我，或許是先感受到了燈館裡的視線，才使得我看了過去，一般很少人察覺，即便已經來了這間教室幾次了，我也從未有過看上去的念頭。

人在什麼時候才會注意到看著自己的視線？

想起以前還是個小男生時，總是幻想著喜歡的女生其實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看著自己，暗爽在幻想的世界裡欲擒故縱。好像有一條線微微地擦過自己左肩，你知道那是她刻意選擇對焦的位置，好讓你不小心回頭時，可以看起來若無其事地望向台上的老師。

享受那條線在肩膀上搔弄著，才理解到地理課教的，台灣的春天，吹的果然是西南風。地理課大多無聊，腳踩在水泥地板，望著三樓看出去的窗景，沒有山也沒有海，沒有雲也沒有風，只能靠想像環遊世界，實際上在課本上環遊世界的權利僅限於國中生，國小生的地理課還只有台灣這座小島而已。

比起想像環遊世界，最有趣的還是想像在夏天會穿著緊身的上衣的地理老師，台北盆地是滿嘴的道理跟知識，越過北宜公路往下走是蘭陽平原，適合種植稻米，但這年頭進口貿易發達的情況下，想種的肯定不再只是稻米，再往下是中央山脈跟海岸山脈，光線會東邊起來，但往往升起的當下，都還在夢中，上午十一點睜開眼的瞬間，視線自然地沿著光線看向山脈，再看進去時，出現的一條通往地心的線，那條線比其肩膀上那條，更深、更有力，肩膀上的只是讓空氣稍微流動了起來，但這條卻勾起的是板塊底下蓄勢待發的能量。

激烈的晃動，頭昏眼花，不曉得是震源來自哪裡，再次清醒，才發現肩膀上的那條線，對準的是隔壁的同學，而老師也穿上了帶來的襯衫。

721教室的日光燈管射出來的視線，不止一道，含著同格的三支燈管，感覺數十道，但應該不到一百。很難細數，就是憑著以前還在軍中，整理一個100人的部隊時，印象中所有人看向自己的感覺來判斷大概有多少視線。這個數量比較像是假日的留守部隊，零零散散的，沒什麼精神只想趕快回寢室睡覺的那種。

裡面如果真的有住著什麼生物，那他們在裡面都在幹嘛？有時燈管會發生滋滋的聲響，是因為他們玩得太開心又或者大吵一架的關係嗎？燈關掉以後，感覺不到剛剛的視線，或許他們的能量來源來自通電的開關，通上了電，才會醒來，關掉了，也跟著闔上了眼，難怪人家說電燈不要開開關關，或許那個「人家」，早就知道裡面有了其他生物。

最近疲累，感覺到了視線，但也懶得想太多，想起以前在營區夜巡巡到軍車集用場時，也遇到沒有人，但大燈卻被打開的中型戰術輪車，明明沒有風，伙房的門卻被大力的開關，當時背值星，已經從早上五點一路忙到凌晨一點，只想趕快把燈關掉，把門關好，回寢室好好睡覺，才懶得管什麼怪異奇事。

辦學的籌備會總是在討論如何培養小孩的好奇心，我想不讓孩子過勞是絕對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