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gju_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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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沒辦法說,所以我寫小說。

偷窺者【ㄧ】:拯救雅典娜

偷窺者-系列寫作

這是發生在一個星期六晚上的事。

我一如既往地在晚上十二點,戴上我的棒球帽,騎著早已老舊的腳踏車,它總會發出打開破舊鐵門時會發出的淒厲聲,在旁邊崎嶇的巷弄中胡亂繞行。

我覺得晚上十二點在路上騎腳踏車是最安全的事,沒有人會來打擾,而且總可以感覺到,有些詭異的事情在夜晚中醞釀。

我住的地方旁邊都是學生和家庭,是一個再「安全」不過的社區。但人們都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所以我打從心底相信,恐懼將會從巷弄的角落易散開來。

我每天都在夜晚的巷弄中亂騎,對於奇人異事早已喪失了感覺。我看過年輕的情侶在黑暗狹窄的防火通道中以古怪的姿態交換著體液,他們的前方還有一台亮著紅光的攝影機。看過蓬頭垢面的中年女性眼神迷狂,如同沒有流血的遊魂一般行走著,她總是問我一樣的問題。

「可以借我一根菸嗎?」

「拍謝,我沒菸了。」

「喔。」

我們的對話總是在三句話中停止,她從來都沒有因此不爽,我也沒有借過她菸,縱使口袋裡有一包新買的寶亨。老實說,我有點害怕她的眼神。她看著我時,彷彿她看穿我,直至某個我無法企及的遠方。我害怕在她眼裡看見我的遠方。她的眼神迷亂,我不禁想起巴塔耶口中的妓女上帝。她那因迷狂而毫無顧忌的姿態,佈滿灰塵和污垢的滿頭灰髮,就像是上帝降臨。

我被她的豪邁與瘋狂震懾住了,她根本是當代人類精神的匯集處。她就是圖騰本身,位於下方的我們都應該跪著臣服於她,我們的上帝。她就像庫爾貝《世界的起源》,漠視一切的軀體,坦然地攤開在世人面前。

在這個星期六晚上,我又遇見她了。

她一如既往的開口問我:「可以借我一根菸嗎?」

我瑟瑟地說,「好啊。」

遞給她菸的同時,我靠近她時偷偷聞了一口她的氣味。

好濃烈......。是那種水果腐爛和身體凝結汗水百日的味道,從她的頭髮擴散開來。

這樣的氣味又讓我更加確信,她就是我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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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抽菸時,我們沈默不語。

「妳晚上都在街上『散步』,是不是睡不著?」

我終究先開口了。我忍住了想撲上前親吻她的慾望。


「喔,就亂走。」

她那非理性且無法拼湊完整句子的神態,好似她是時間之外的某個永恆的存在。

「恩...,還是我請妳吃點東西?我家裡有水餃。」

「蛤?」

「妳會餓嗎?我可以煮水餃給妳吃。」

「噢,好。」

「那走吧。我家就在前面。四樓的那間。」

沒錯,我家的位置就是最好的偷窺點,我就像是掌管監獄的典獄長。以我家的窗戶為透視點,可以發散出三條綿延的巷子。那些在夜晚還亮著燈的住家,早已被我摸的一乾二淨。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夜晚時站在黑暗的窗邊,看著那些還未入眠的家庭,或被賀爾蒙沖昏頭的年輕學生,在夜晚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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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家,她告訴她叫「雅典娜」。就是那個希臘女神。

我壓抑著慾望的燃燒,和她自我介紹,「我是國豪。」

「喔,國豪。」

「你還有菸嗎?我想要再一根。」

我遞給她了,同時趁機把她拉過來我的正前方。

她盤腿看著我,仍以迷狂的眼神。我知道她不在這。

在那破舊怪異的長裙底下,竟然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穿。


而在褲子內欲頻頻竄出,因燃燒而直挺的蟒蛇,當我看見她清晰的生命源頭的同時,也聞到了長年以來沒再聞過的「肉」味。這隻貪食的蟒蛇早已禁不住香味的誘惑,不小心噴射出帶有清透的白色唾液,呈現一完美的拋物線,直垂垂地噴灑在雅典娜的臉上。


在蟒蛇因過度激動而癱軟後,我瞬間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

尷尬的我低下了頭,沈默不語。

然而,雅典娜卻開始啜泣。

「從來沒有人讓我感覺到這樣的活著。」

「唾液灑在我的臉上的時候,我『真的』醒來了。」


像是某種暗藏的紐帶開始轉動。

「我沒日沒夜的在這個陌生的巷弄中穿梭,但我找不到逃出去的出口,我只好一直不斷地走、不斷地走。我知道菸能夠指引我出口的方向,我只需要朝向菸的方向走去,就可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已經走了一百夜了。在這第一百零一夜,我才遇見了如此特別的你。」

「我說我是雅典娜,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雅典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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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知道她真的是雅典娜。

老實說,我已經站在窗邊觀察她一百天了。


在這一百天當中,我看著她在這三條綿延的巷子中不斷來回往復。

有時候是從左邊繞道中間、有時是中間穿到右邊,有時是透過捷徑,從最右邊的巷子繞回最左邊。

我作為一棟監獄的典獄長,我的首要職責就是觀察。

她每天都衣衫襤褸,穿著老式且破舊的無袖格子長裙,披著一頭髒亂惡臭的灰髮,在巷弄間搖搖晃晃地飄動著(她的穿梭介於飄移和行走之間)。她總是漫無目的,有時我看見她在路邊角落的垃圾堆上灑尿,她甚至沒有把裙子拉起來,而是任由過膝的裙子沾滿她鮮黃的尿液。

有時則是對著經過的路人咆哮,對他們大喊著「我是雅典娜,是不朽的存在,你們都得臣服於我。」她會對著路人潑灑金黃色的碎紙屑,以展示她的尊爵。口中則總念念不語,說著人們應該舉辦儀式祭拜她。


有時則像野獸一般衝勁黑色狹窄巷弄,肆無忌憚地敞開她的長裙,命令年輕情侶必須和她肉身交織。我猜那攝影機也是她唆使的。她用力地呻吟,有時在凌晨三點時,我還能聽到彷彿牛在交配時的淒厲叫聲。她在呻吟時的體態很古怪,她總喜歡叫情侶抬起他的下體,抬到狹窄防火通道兩測石牆的上方,再用雙唇的唾液灌溉她。就像是宙斯一樣,丟出隱形的錘子,就有無限閃電的降臨。


有時她也會飄到馬路中間,以後腦勺著地,直接地墜落地面。那股聲響很像是一個古老的檯燈從四樓墜至地面一般。她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我一度覺得,以那樣的撞擊力,她必定是死了。伴隨著腦後血液的滲出,她卻像重生一樣狂喜,她拼命地趴在地方舔食那些從自己腦中流出的鮮血。那個舔食的動作很像貓。我有一次甚至看到她仰天咧嘴大笑。


有時她也會在巷弄瘋狂的跑步,她的喘息聲之大,讓我一度以為是某個遠方的大象沈沈地向我走來。跑步是為了衝撞,她不知道衝破了幾間一樓人家的窗戶。而那些破碎的玻璃,她將它們一飲而盡,彷彿那些碎屑如同流質一樣絲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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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典獄長,我需要在第一百零一夜拯救她。

在神人的比賽當中,人終究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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