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田伊織
竹田伊織

Virtual Photographer | Business Writer | Former Xbox PR agent | Banner captured by myself

与盗版为伍

文章成稿于2017年2月18日,首发于机核网,有增补和修改。

除了Matters本身的支持功能外,我还开通了我的Paypal和支付宝捐赠渠道(链接导向我的个人博客的About&Donate页面)。如果您喜欢我的内容,不妨请我喝杯咖啡~

这幅头图是我自己做的

由于信息资源和物质资源的不平等,曾几何时,在一些落后的地区(比如我老家)的电脑城里,只有盗版游戏,正版游戏要么太少,要么太贵(对我那样的家庭而言);学前班时就接触电脑的我也是玩着各种盗版游戏,用着各种盗版软件长大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回忆,我对“盗版”和“破解”的态度一直无法做到“一刀切”。

看到标题和封面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这应该是一篇曾经当过盗版碟零售商的老炮儿撰写的,曾经卖碟的一些秘闻,但是很抱歉,我其实也是一个常去盗版碟商那里淘碟、买碟的小屁孩,所以下面的文字,都是关于买碟,而并非卖碟。

今年(2017年)春节回家,我在有限的 10 天时间里做了三件自认为“大事”的事:

  • 与父亲和母亲,三人围坐在一起,认认真真促膝长谈了一次,聊了聊自己在北京的生活,聊了聊自己所在行业的看法,聊了聊各自的生活态度;

  • 与两位至交进行了每年必须一次到两次的“光环之夜”,花了一天的时间,打穿了《光环2》年度版;

  • 将自己所有的盗版碟、盗版玩具和盗版画册重新拿出来,打扫、清点、整理了一次。

这次对盗版商品的清点并非心血来潮的怀旧,也不是做一个彻底地与盗版一刀两断的仪式,而是承接一位网友问的“假的真·女神转生”的问题,我想起来除了盗版的集换式卡片,家里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盗版玩意儿,所以当时我就想,不妨等回家了,就把自己的那些盗版也一并整理出来。所以,在讨论卡片的事儿之前,我想先聊聊我知道的关于盗版与破解小组的一些小历史,以及一个住在三线城市的小朋友,是如何因盗版走上电子游戏这条“不归路”的故事。

萌芽

最早的破解组织到底是哪一位还是哪一群人已经无从考证,现在网上绝大多数的观点认为,早在 20 世纪 70 年代起,破解组织就已经在欧美流行开来。他们破解的不仅限于各个计算机平台的电子游戏,还有各种软件。许多破解小组往往会在电子出版物发售当天甚至发售前破解该产品,所以这种被破解的盗版资源会被叫做“0day”资源。业内一般将这些破解过的产品叫做“warez”(破解版),而这些破解小组,也被称作“Warez Group”。

并非所有的破解小组都要给自己贴标签,但似乎在破解刚刚兴起的时候,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是谁,许多破解小组都会在自己的破解的软件和游戏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最为广泛的形式,就是破解小组亲自制作的 .nfo 文件。这些文件记录着破解小组想要展示给大家的讯息,而且文件里经常还配有复古范儿十足的电子音乐。

一个功能性更强的 .nfo 文件。一般的 .nfo 文件并没有这么多按钮。图片来源:网络

破解之后的游戏或软件,破解小组往往会直接在网上公开分享或者进行线下的半公开分享,而并非像现在的数字黑市一样,有着极强的排外性。并且与黑客/骇客(Hakcer)不同,破解组织往往比较有节操,只针对游戏、软件等出版物的加密技术进行解密,很少有人会在破解完之后植入恶意代码,当然了,有这种坏心眼的人也不是不存在。

1987 年,三个挪威人成立了 Razor1911,一段传奇也就此开始。1998年,他们破解了暴雪的《星际争霸》,去掉游戏安装包里的BGM和过场动画,将文件体积压缩到 111 MB 大小,并分享给了全世界玩家。

在我接触到电子游戏的第一年已经是《星际争霸》风靡全国大部分地区的1999年。当时在我爸的单位就有一台电脑可供我玩游戏,只不过在那时,我并未接触到《星际争霸》。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坐在我爸自行车后座上淘气,结果把自己的脚伸进了后轮里,脚背被正在旋转的辐条绞的皮开肉绽,还出了不少血。当时我疼的哇哇大哭,老爸无奈将我送到附近的医院缝针,然后带我回他的单位去。为了缓解我的疼痛,他就让我去玩电脑游戏。这不是我第一次上机玩游戏,只是这件事的印象过于深刻,因为它伴随着流血、疼痛以及挫败感。

当时我不知道那款我玩的游戏叫什么,只知道游戏设定一个非常远古的时代里,我可以指挥一些农民造建筑,然后攻打别人。但是往往我才造出四五个建筑,对面就已经各种骑着恐龙的骑士和步兵冲过来把我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不止一种颜色的敌人。

这款游戏给我的印象深刻到让我对 RTS 类游戏产生了心理阴影。

后来,我又零零散散接触过许多类似的游戏,《突袭》、《近距离作战》、《沙丘2000》、《红警2》,面对各种表格和单位束手无策的我,在这些游戏里输了一个遍,但似乎因为输的太多,对 RTS 的阴影反倒消弭了不少。

虽然在那时候我已经玩了一些游戏,但是我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游戏到底都是从哪儿来的,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一张我爸买回来的光碟。

今年(2017年)过年回家拍的,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二张盗版游戏光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张黄颜色的光碟是我人生中第二张见过的游戏光碟。第一张游戏光碟因为不能读取而被丢掉了,但我还记得进入光碟的 Autorun 界面之后的那几款游戏:《VR特警2》《剑侠情缘2》《死亡之屋》《古墓丽影》《沙丘2000》,等等。顺带一提,当时那台电脑配备了AMD K6-2 300处理器、32MB SDRAM内存、8GB硬盘空间,后来父亲又买了一块可插拔的20GB机械硬盘,3.5英寸软驱和DVD光驱,所以那个年代大部分的游戏都是可以在这台电脑上流畅运行的。

而这张光碟虽然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是杂志的配套光盘,但事实上里面依然是很多游戏,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是《极品飞车3:热力追踪》,另一个是《疯狂大脚车》(当然,现在用这个名字搜是搜不到这个游戏的)。

Need for Speed III: Hot Pursuit美版封面。图片来源:IGN

在接触这些游戏的同时,我还玩上了《三角洲特种部队》。从那以后,我就深深喜欢上了“主视角射击”这一游戏类型。以第一人称视角模拟射击、并在白天、夜间、雪天等作战环境中进行各种各样的任务,那种震撼溢于言表。而且由于当时电脑和电脑游戏的普及程度不高,“电子海洛因”的说法还不存在,因此在我的周围,都是大人们在玩这个游戏,因此我也觉得玩这个游戏非常地尊贵。

光碟在当时来讲的确是个不错的存储介质,它只比软盘大一点点,但是装载的内容要比软盘多出数百倍,一些游戏不玩的时候,可以将安装文件从电脑中删掉而留着碟片,以此节省硬盘空间,并且一张盗版碟中往往会有好几款游戏。不过也有例外,我记得一张老爸从他朋友哪里借来的《三角部队3:大地勇士》的光碟只有这一款游戏,而且即便是盗版,也要输入序列号并插盘游戏。

当时大人们对我说,这张游戏是“正版”的,因此正版游戏就给我留下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印象。既然游戏碟需要买,那买来就直接玩就行了呗,为啥又要弄序列号又要插光盘玩。

当时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包装的实体版游戏,直到2005年之后这类正版和伪正版游戏才逐渐在中国大陆中原地区小城市的电脑城中出现。图片来源:eBay

随着单位的整改,老爸“被下岗”的命运也难以避免,而那台电脑也搬回了家里。那时我才确定,这台电脑是属于我们家的,因此后来玩游戏就玩的更加肆无忌惮。但是我能够玩到各种 PC 游戏的途径,还是需要依靠盗版光碟。

不过很快,我爸也会买像是《计算机世界》、《电脑爱好者》、《网友》等杂志,我也会在那上面找一些游戏的资讯去看,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很快,《新娱乐时代》、《大众软件》这样有着翔实游戏资讯的杂志的出现也让我开始对游戏杂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这些杂志上介绍了什么,我也会记下来,等有机会了,就拉着家人去电脑城淘碟。

有一次,住在我们家对门的小哥哥拿了一张碟子来我家装了游戏,当时对他那张盗版游戏碟里最感兴趣的三个游戏分别是《仙剑奇侠传》、《猫鼠大作战》(Tom and Jerry in Fists of Furry)和《少林足球》。《仙剑奇侠传》因为打不过赤鬼王而早早放弃,因此那个时候玩的最多的就是《猫鼠大作战》和《少林足球》。

Tom and Jerry in Fists of Furry不仅有N64版,也有PC移植版。图片来源:myabandonware.com

同时期玩过的游戏,不得不提的还有《虚拟人生》。现在想想,那个游戏的世界观简直可以用“黑暗”俩字形容啊,每一格都是坑,另外游戏卡牌式的战斗就当时而言也是非常新颖的。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智力啊道德啊魅力啊这些数值有什么用,所以忽略了这些东西,因此虽然游戏能够玩到尾声,但我每一次打到关底,都没有击败过最终BOSS。

在家里换电脑之前,我也经常在别人家蹭游戏,《过山车大亨》、《天之痕》、《仙剑奇侠传3》、《轩辕剑4》这些单人游戏虽然不曾上手,但也在小伙伴家里围观过;而模拟器游戏像是《拳皇》还有《合金弹头》都是会在同学家里跟同学双打。等上了四年级,家里换了新电脑之后,我也终于能在自己家里玩到像是《CS》、《魔兽争霸3》、《荣誉勋章:奇袭先锋》、《流星蝴蝶剑》这样的游戏之后,蹭游戏的习惯也就戒掉了。

那台新换的电脑配备了英特尔的原厂主板、赛扬 4 处理器,128 MB DDR2 内存,40GB 硬盘以及ATI Radeon 9200 显卡。虽然有点寒碜,但对付一些老游戏还是绰绰有余的。而就在那个时候,我还沉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梦幻西游》,从小学一直沉迷到初一。当时我在《梦幻西游》里练了个三攻一血一防的大唐号,因为一直solo所以升级奇慢,玩到30多级就没再碰过这游戏了。

《梦幻西游》在2000年代的宣传广告。图片来源:网易

淘碟

1998 年 10 月 12 日,美国参议院全票通过了《数字千年版权法》,时任美国总统的比尔·克林顿在 10 月 28 日签字使其正式成为法律。但即便如此,远离欧洲大陆的美国仍在有破解小组顶风作案。

2000 年 2 月,ORiGIN 和 PARADIGM 两个组织合并成立 Myth 小组,开始大范围破解知名游戏产品,如微软游戏工作室的《帝国时代2》以及 Westwood Studio 的《红色警戒2》等。千禧年之后的两年时间,市面上绝大部分的破解游戏被这家破解组织以及竞争对手 Class 占据。

2005 年 6 月 29 日,FBI 启动“灭绝行动”计划(Operation Site Down,译名是笔者自己起的),包括美国在内的十多个国家的破解组织遭警察围剿、破坏,大量个人电脑、硬盘、家用机、CD 和软盘等工具被没收、被破解的软件、游戏、电影和音乐也被销毁,Myth 在“灭绝行动”期间遭遇重创,之后便停止了活动。

Myth 小组的 .nfo 文件。图片来源:网络

从初中开始,我开始频繁出入网吧,并开始为自己的梦幻号充点卡。当时一张点卡要30,我需要攒一段时间才能攒出来,加上上网的时间很多,因此一些从家人手里争取留下的压岁钱就很快花完了,再加上自己对这种刷类游戏的兴趣并不大,因此《梦幻西游》并没有让我“误入歧途”。没多长时间,我就又退回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单机游戏。在那时候,看游戏杂志,基本上是我课余时间花费时间最长的消遣。

游戏资讯和游戏资源的获取远远要比升级电脑硬件快得多,因此随着游戏画面一天天的提升,家里的电脑面对这些新游戏,性能越来越捉襟见肘;而即便是网吧,也并非像现在的网咖那样,有着甚至比家里电脑还要凶残的配置,所以杂志上介绍的很多游戏我是无法直接玩到的,想要了解游戏的内容依然要靠杂志。

当时很多杂志也流行送网游客户端,我基本上也都保留下来了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这台电脑被搬走,家里剩下的一台方正牌笔记本电脑只够我玩一玩《三角洲部队》较早的作品和《极品飞车:地下狂飙2》。正是因为电脑硬件的退步,我在对新游戏时间上的投入陷入了停滞。而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搬家的缘故,我离市里唯一的一家电脑城很近,因此我也就开始了一边读杂志,一边收集盗版游戏的行动,希望有朝一日,这些游戏都能够在一台全新的电脑中打开。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电脑城中就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假正版”,有一些盗版游戏的包装盒非常大,比一些“开心天地”盗版碟的盒子都要大,然后明码标价 69 元。说实话,当时的我一直觉得,“只有傻子才会去买那些用大盒子装的游戏,性价比一点也不如我这儿 5 块钱买的盗版碟”。

尽管不是2006年的游戏,更不是2006年的盗版碟,但即使是在中国盗版的封建时代,包装也并不比上图差多少

正版

Myth 倒下前后,除了老牌的 Razor1911 和 FAiRLiGHT 仍在活动之外,也有许多新生的破解力量出现。驰名国内外的包括 SKiDROW、 Reloaded 以及 ViTALiTY 也都是为盗版碟商贡献资源的常客。

而且随着 FBI “打非” 行动告一段落,破解组织的发展也趋于稳定。通过获取国外的破解资源,在国内进行打包并贩卖的生意也开始变得火热。尽管一些玩家乐于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游戏资源,但这种赚取不义之财做法也被一部分玩家和媒体朋友所不齿。

随着盗版资源获取难度的不断降低,流入国内市场的游戏越来越多,这些新游戏对电脑的要求也前进了一步。许多一两年买的电脑,就已经无法带动诸如《使命召唤2》、《极品飞车:卡本峡谷》这样的大型 3D 游戏。

《使命召唤2》带给我的震撼是许多游戏都无法比拟的。图片来源:Steam

在初三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电脑硬件的重要性,因此会在看游戏之外关注一下电脑硬件的信息。那个时候,我开始通过《电脑报》和《微型计算机》这样的刊物了解什么是 CPU,什么是主板、硬盘、内存,以及对电脑游戏至关重要的——显卡。浏览着各种各样的电脑硬件,我很快沉迷了进去。

初三的学业压力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而导致我根本无法在家安心学习,而且虽然最后还是以 560 多分的成绩掏钱进了市重点,但这并不意味着家人会给我好脸。因此上了高中之后的我也与家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在电子游戏的“不归路”上也越走越远。

高中之后买的最多的盗版碟就是《拳皇》,这些碟子里面往往不仅有模拟器,还有 Mugen

除了学校附近也有三四家网吧之外,我家对面也有一家网吧,因此我有很多机会能够在网吧过上一段较为清静的时光。那个时候,除了偶尔再玩两把《极品飞车:无间风云》之外,更多地就是去体验大软上的那些推荐的新游戏。

另外,在初三才结识了在初一就同班的同学(虽然这么说看上去很扯甚至很残酷,但是这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实。我想很多人在初中的时候也会意无意疏远过班里的一些角色)之后,放学后就会天天蹲在学校对面的书店外玩 GBA SP 或者 PSP,如果买到了《大众软件》,两人也会挤在一块儿看上一会儿。

我在初中的时候还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块移动硬盘,80GB 的容量在当时并不算小,而且600大元的价格也远超我的预期。不过这块硬盘让我能够将我最喜欢的游戏和音乐放进去,让我能够在网吧玩到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有了硬盘之后我有时会跑到网吧,将一些游戏盗版的完整版拷贝到硬盘里,然后带到别的网吧去玩。

哦对了,那时我还在电脑城里买了一张盗版的《人工少女3》。

我的《人工少女3》盗版实体碟

在我上高中的那几年,网吧的管理软件变得更加系统化,游戏目录也开始出现,而且网吧硬件开始起飞,尽管更多的游戏能够直接在网吧里玩到,但仍只局限于一些所谓的“主流游戏”。加上网吧乌烟瘴气的环境,我开始考虑自己组一台电脑自己玩。因此我一边通过网吧在硬盘上下载游戏,另一方面开始有规律地去电脑城买一些盗版操作系统的软件,询问电脑硬件的价格,甚至做模拟攒机,为自己未来家用的 PC 机做准备。

我也会买一些诸如 Ghost 和免激活安装的 Windows 系统安装盘

2009年年底,我终于向家人开口要钱,组装了一台电脑,CPU 非常另类的选了AMD 的三核羿龙 720(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三核羿龙的全球销量非常好),显卡则选了当时性价比非常高的 HD 4850,搭配 1440x900 分辨率的19英寸显示器,许多游戏都能通过最高画质完美胜任,这其中包括当时我最喜欢的《镜之边缘》——那也是从网吧下载的盗版。

此后我的淘碟之路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不用去网吧,省下的钱就都用去买杂志、买盗版碟,而如果遇到《仙剑奇侠传》这样的新作,我也会先攒一段时间,然后拿下69元的正版标准版。但因为正版的盒子太大,所以在回家前我都会将盒子扔掉,只留下碟子和说明书藏在包里,到家之后将碟子放在书架上不显眼的位置。

《仙剑奇侠传三:问情篇》的正版光碟,仙剑4、5、5前传我也都有正版,5、5前传的盒子我也都留下了

在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开始出现了变化,认为国产单机游戏做出一款不容易,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要买上一张支持一下。也正是出于这种理由,《仙剑》系列和《古剑》系列我都支持过。不过在当时因为渠道的原因,欧美和日式游戏仍都是通过电脑城淘来的盗版碟和下载为主。很长一段时间,我对盗版和破解也有了新的态度:“既然欧美游戏没有正式渠道引进,那就安安心心玩盗版好了。”

高二的暑假对我而言阳光灿烂。2010 年上海世博会的时候,我还和朋友忙里偷闲,去徐家汇参加了《古剑奇谭》的上海签售会,并且现场又买了一套正版游戏。《古剑奇谭》人物系统深度尚可,剧情节奏张弛有度,是一款值得一试的 RPG。

大IP的想法并不是错,但是运营和市场大环境是不会让这款游戏走传统游戏的路线的,想要赚钱就只有“中国特色”一条路。图片来源:Steam

也正是因为开始对正版和盗版区别对待,加上家里的电脑开始联网,我也开始有了寻找破解组织历史的想法,但是即使是到了网络极度发达的今天,也看过几篇不错的总结国外破解小组历史的文章,但破解组织究竟具体何时形成,这些人物有着怎样的初衷,他们的破解文化,对于计算机、软件和代码的理解,破解组织后来又是怎样系统的发展,仍然无法完全找到。

或许从计算机开始商业化的那一瞬间,破解和盗版就已经如影随形,甚至本来就是计算机生态的一部分,就像破解组织在所有的游戏文件中会拥有的,每个破解组织独有的,用半角符号拼接出图像和文字,还要配上80年代电子乐的 .nfo 文件,以及游戏开场前,那些破解组织的 Demo 一样,永远无法被剔除。

曾几何时,许多游戏的开场动画并不是什么什么品牌、什么什么开发商,而是 Razor 1911 的 Logo。图片来源:DeviantArt

“我特别怀念97年那时候的夏天,买到一张40元的盗版光盘合辑,塞进光驱里,运行解压缩程序,看着屏幕上RAZOR1911 Demo变幻的图像,耳边响起电子感十足的MIDI音乐,期待着游戏片头动画开始运行的那段时光。”——cOMMANDO(大众软件前总编辑,触乐网创始人)

光环

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像是 PS2 这样的传奇家用机,但是曾经年幼无知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来头。直到初三的一天,同学在一个课间突然找到我,问:“你玩过《光晕》没?这游戏咋样?”

虽然我知道有《光环:战斗进化》这款游戏,但我不知道的是,这款游戏还有 Xbox 版,我当时甚至根本不知道有 Xbox 这样的东西,而且什么主机、掌机,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当然,让我离开无知的,还是游戏杂志。

我直到高二才开始接触家用机,因此对主机的感情多是停留在杂志上。毕竟,打开我的游戏生涯大门的是 PC,所以我对游戏主机的理解,并非来源于自己童年时代的回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是通过杂志了解到它们对游戏行业的影响,以及他们对中国玩家的影响。

《光环:战斗进化》为整个北美流行文化DNA注入了新的代码,也渗透到了远东地区的一些玩家血液中。图片来源:goombastomp

在接触到家用机之前,我和朋友会在网吧寻找 PC 版《光环》和《光环2》的资源,将其下载到移动硬盘里,然后带着移动硬盘流窜于各种网吧。当时洛阳的网吧基本上都没有预装《光环》这两部作品,而且我在大学之前,因为盗版《光环2》的破解问题甚至从未通关过。但即便如此,这位身穿丛林绿战甲的超级战士仍旧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2007 年 9 月 25 日,Xbox 360 独占大作《光环3》在北美与欧洲发售,微软在自己大本营西雅图贝尔维尤举办了一次让《光环》粉丝足以震惊的首发仪式——第一个在当地的百思买商店买到实体游戏的人拥有与比尔·盖茨握手的机会。一位头戴《光环3》Logo 棒球帽的年轻小伙成为了那个西雅图之夜最幸运的人。

《光环3》首发现场。图片来源见图上链接

我的同学也是 Bungie 组《光环》的忠实粉丝,为了玩到《光环3》,他花了数年时间,攒钱买了一台破解版的 Xbox 360 Slim,玩上了盗版的《光环3》。在钱攒够之前,他还找来了 XYZ 视频工作室的《光环3》通关视频。

事实上在我真正拿起手柄开始玩游戏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永远无法玩到这款游戏的。在我看来在 2008 年的时候,电子游戏在许多大人的眼中早已变成了一种“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即便是电脑游戏、盗版游戏,多数人都无法容忍,那么这样一台价值两三千块钱,单纯是为了玩游戏而存在的机器,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接受呢?

相信不少人都看过XYZ视频工作室的《光环3》攻略解说。图片来源:XYZ视频工作室

但上了高中之后,我很幸运的结识了新的朋友,并玩上了主机游戏,所以《光环3》并非我在主机上玩到的第一款游戏,但它却是我在主机上第一款通关的游戏。并且,尽管在主机上我也玩过了《使命召唤:现代战争2》和《神秘海域2》,但接触到《光环3》之后我才学会了用手柄玩游戏。

后来在《光环:致远星》推出之后,我跟同学在市里唯一的一家电玩店订了一张台版中文版,不过遗憾的是,那张正版碟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当时能够玩上《光环》的正版游戏,那是何等荣耀,何等尊贵的一件事情啊。

那个时候因为Xbox 360和PS3均遭到破解,因此主机盗版碟泛滥成灾。而这些碟片的价格也非常白菜。

上了大学之后,我基本上放弃了再去电脑城淘碟的习惯,发达的互联网和资源分享机制足以满足盗版玩家的需要,只需要打开一些网站,点击下载链接,等上一段时间就能开始游戏,这种过程要比买碟轻松许多。而也正是在大学,除了直接下载,我也开始使用 Origin、Uplay、Steam 等平台,而不再将钱花在淘碟上。

不过,即便是有了 Steam,但是当时用的并不多,只是单纯地用来尝试《军团要塞2》之类的免费游戏,因此许多游戏我还是直接下载破解版下来玩,而不是在 Steam 上购买。但慢慢地,随着 Steam 的不断成熟,数字版游戏在 Steam 上不断增加,喜欢游戏的我为 G 胖掏钱也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在 Xbox 360 和 PS3 均遭破解,国内主机市场仍然比较原始的状态下,每次从学校回来,我们还是聚在一起玩盗版的《光环》和其他主机游戏。不过这两年,因为主机换成了 Xbox One 和 PS4,所以“光环之夜”也从玩盗版的《光环》游戏变成了玩港版的《士官长合集》和其他正版作品。

《光环2周年版》画质急剧提升。图片来源:Xbox Wire

高中毕业之后,我和高中同学们总是会在寒暑假以及其他假期里聚在一起玩《光环》,而随着大学生活的结束,我们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在逐渐减少;2017 年的 Halo Day,与上一次相隔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因为工作地点、生活方式的变化,我现在玩游戏用的最多的设备是 PS4,因此也直接促成了我“只玩正版游戏”的局面。其实到了这种时候,游戏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环节之一,作为消费品,为正版花钱我认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该买就买,不买等打折也得买”就是我的游戏消费观。

回家过年清点曾经的碟子数量之后,我给他们来了一张全家福。

一共196张。“兄弟,要盘吗?”

卡片、模型以及其他

尽管电子游戏占据了我未成年时期绝大多数闲暇时光,但我可不是一个只有“电子游戏”这一个爱好的人。

在小学的时候,我们学校只流行 5 种玩具:“溜溜球”(悠悠球)、战斗陀螺、四驱车、暴龙机、游戏王。这 5 类玩具我都沾染过,并且在小学这六年时间里砸许多的钱在里面。关于这段历史我自己也没有太多的记忆,我主要想展示的,主要是那些盗版玩意儿。

里面有很多种类的盗版卡,但并没有拿出来拍照

游戏王是我玩过时间最长的 TCG 了,而且收集的盗版卡也是最多的。这些收集前后时间跨度可能有四五年左右,从小学一直到初中的游戏王卡片,都集中在这个鞋盒里。

有一次两块钱买了一盒卡包,里面全是英文卡,左下角有炫光贴纸,背面的设计也很不一样,如下图所示。不过当时我就已经知道,这也是假的。不过因为这种设计的卡从来没见过,所以还是买了下来。

除了假的游戏王卡,还有像是“真·女神转生”,“神奇宝贝”(不管正式名字是啥但卡上是这个名字)以及数码暴龙的卡片,而且还有一些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放在盒子里的洛克人卡片。

真女神转生的卡当时在学校边的小卖部卖的有很多;数码暴龙卡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神奇宝贝卡可能是买来的,也可能是从谁那里要来的;最下面的洛克人卡就更不知道了

当时跟这个假的“真·女神转生”卡配套的还有战斗场。在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我围观过同院子的小伙伴们玩过一次,而不是简单的“拍卡”游戏。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远,我已经记不得这是怎么玩的了。

在当时印刷质量非常不错的战斗场盘面

除了卡片,我在刚刚接触模型的时候买了两个国产的盗版高达玩具,其中一个只剩下盒子,另一个只剩下玩具。而且盒子里装着的那些乐高玩具也是国产的山寨货。

这个只剩下盒子了

另一个盗版重灾区就是各种画集。在我印象中,我买的画集全是盗版的。而另一些所谓“授权中文化”的杂志我无法分辨真伪,不过我觉得可能也是盗版的。这样的杂志我有好几本,不限于介绍 Pixiv、Vocaloid 以及 SAI 绘画软件。

这本简体中文的原画集好像也是山寨货

虽然这些盗版货的收藏价值在即使放到现在也聊胜于无,不过作为我在童年冲动消费的见证,我还是一直保存着它们。

盗版?分享?

虽然我现在很少玩盗版了,买的图书、CD、蓝光和玩具也都是通过代购平台或者其他正版渠道,只有一些盗版游戏还会有不得不玩的时候,比如《霹雳小组4》,这款游戏没有登陆 Steam、没有上 TGP、GOG 上也只有玩家的请愿页面,无奈之下我就只能去下盗版来玩(更正:GOG 上现在已释出 SAWT4 黄金版购买链接);另一款 TGL 小组开发的小游戏《圣眼之翼》因为玩过的人太少,因此现在连碟子都非常难找,目前只有盗版才让这款游戏有着能够与新玩家见面的机会。

这两款游戏的遭遇让我怀疑彻底否认破解游戏的合理性。如果这些游戏只能通过正版才能玩到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可能完全无法再接触到这些年代久远,同时非常冷门的作品了。所以,我一直很支持 CD Projekt Red 对盗版十分宽厚的态度,但即便如此,《巫师3》仍在全球收割了 1000 万的销量,这个数字里面也包含我买的那两套。

事实上并非只有盗版这一条路才能让这些游戏永葆青春,如果开发商、发行商或者平台能够将老游戏的代码进行一些优化,再通过 DRM-Free 的形式免费分享或售卖,也能让这些老游戏焕发第二春。不过有些游戏年代久远,相关开发商和发行商已经倒闭或者重组,而这些作品应该由哪些组织妥善处理并合法分享或销售,是无法忽视的大问题。

如果从一个更宏观的视角来看待盗版和破解,我个人认为,不论是为了炫技、分享亦或是赚取不法之财,不论围观群众是否支持盗版与破解,不论破解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这种行为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只要计算机、软件和互联网存在,就像如影随形的 bug 和漏洞一样,黑客和破解小组这样的组织也一定会长久地存在下去。

后记

这篇文章花了我很长的时间,一边写一边改,用去了大约15个小时的净时间,时长是 5 天。但文中的干货并不多,主要还是关于自己曾经的一些碎碎念。

我想写这个文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为盗版和破解正名,只不过这些概念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未成年的时光,这些东西成为了我的回忆,并且伴随着回忆的,当然也有现在看来十分幼稚的想法。

而且,在讨论游戏的时候,总是会讨论到正版盗版的问题,在我经历过的几次讨论中,大多数人都是直接站在道德的角度去批判,或者倒向另一个极端。

对我而言,游戏首先要传播出去,才会具备被用户接受和讨论的价值,这款游戏才能被评判为值得一玩的好游戏或是不值一提的垃圾。因此不论正版还是盗版,说的冷酷一点,都只能算是渠道的一部分。

在中国大陆网络信息资源不发达的三四线城市,由于物质资源、生活方式广度的限制,正版游戏的推广难度一定会比盗版高出不少,许多厂商其实也并不会太关注这些购买力不足的地区,而是着重发展消费能力强的地区。这些行为,是为盗版游戏的流行提供土壤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我也听当事人讲述过因为破解,自己的正版游戏卖不出去,大家都去玩盗版而导致生计困难的故事,所以我看到自己认为好玩的独立游戏,也都会买来一份以支持一下独立开发者们。

面对盗版和破解,我的态度很难做到一刀切;但如果要我明确表达的话,我还是会说:

“玩盗版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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