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士代代子
吉士代代子

青年女诗人,同人文作者,非洲文学博士。假装喜欢索马里诗,其实喜欢跳韩团舞。部分同人文英译版发表在ao3: jsddz mastodon: jsddz@mas.to

傷心女孩俱樂部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下輩子不他媽過了 (下)


《下輩子我再好好過》的女主桃江說,性是不用花錢的合理愛好。她擁有五個床伴,其中A君喜歡捆綁play,B君在桃江生理期的時候要她口,C君一夜七次之後跟桃江說「多謝款待」。李婧文看著屏幕里的桃江,很想問她:「這樣的性,你也喜歡嗎?」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里,李婧文一直沒有發掘過自己對性本身的喜好,她一度以為性是為了滿足男人的。和前任在一起三年,也沒有讓她真正感受到口交的快樂。她喜歡前戲那種情慾升溫的感覺,她知道口交是其中的一步,完成它是為了可以進入下一步,而且,更主要的是,他喜歡。她並不覺得前任性感,她願意用「可愛」、「帥」、「優秀」、甚至「完美」這樣的詞來形容前任,可是「性感」彷彿不是這個完美中的一部分。她因為愛他的靈魂而愛他的肉體,所以即便他口得不好,她也不會告訴他。

時過境遷,現在的李婧文會跟白藍說:「我前任當年給我舔,媽的逼,越舔越乾。」

「哈哈哈哈哈哈哈為啥啊?」白藍和李婧文聊一次天,經常要說十幾次「為啥」。

「但這還不是最慘的。我有一次約一個男的,口之前往我逼上啐了一口唾沫。跟他媽吐痰似的,好大一聲。當時我特惡心,但是也啥也沒說,只能忍著跟他一宿乾了五次。半夜那次,伸手不見五指,但是他能準確地啐了一口唾沫在他自己手上,然後伸進了我的褲襠。操他媽的,第二天我就給他拉黑了。」

「那你這也行了,至少五次你也爽了。我前兩年,好姐妹給我拉皮條,介紹給我一個男的,是她高中同學,看我照片說喜歡我。出來見面,又是給我買小禮物,又請我吃火鍋,還唱歌。我尋思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那就約吧。我胸罩一脫他懵了,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完了摸我兩下梆硬。然後給我舔得差不多了,我說進來吧,然後人家,一到逼口,軟了。」

「臥槽為啥啊?」這次輪到李婧文為啥。

「又試一次又軟了,一共試了三次,雞巴軟得像個水晶泥。」

「然後呢?」

「然後這男的特別幽默,馬上下床了,跪在地毯上給我磕頭,咔咔磕,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的付出。我說你說那都沒有用,我現在就告狀。我就當他面兒給我好姐妹打電話,問她你給我介紹這男的什麼他媽玩意兒。罵完之後那個男的就特別特別不好意思。」

李婧文聽著白藍發來的語音,一陣大笑後回復她:「我笑死了!啥工作啊年紀輕輕就養胃,是不是字節跳動啊?」

「大學生逼崽子媽的,學習倒是不錯,有雞毛用?最後那一宿我倆的結局就是他摟著我躺在他懷裡,看了三期吐槽大會,然後開心地入睡了,睡素的,像你媽閨蜜一樣。」

「你這是真慘,我之前最多遇到軟不拉嘰早洩的金融男,讓我從此對金融男有了陰影。誰能想到現在大學生壓力這麼大呢?快期末了嗎?」

「嗯呢,早洩不算啥,逼都插不進去才是笑話。真的不是吧阿sir,清華的也不至於吧。見逼就樂,沾逼就身射,出來約炮,磕頭禱告。」

莎士比亞說,押韻是每一個東北人的靈魂。

「第二天早上起來,這男的挺不好意思的,請我去吃早餐。挺高檔的小自助餐,但我倆起晚了,去的時候都九點多了。那個蝦餃放時間長了就有點硬,我吃著就有點兒硌牙。我就對那個男的說,這什麼世道啊,該硬的東西不硬,不該硬的東西梆硬。」

「你太損了,要是我我估計我不會當面這麼罵他,但是我也忍不了還能跟他睡素炮,跟不愛的人擠著睡覺比打炮還痛苦。」

李婧文算起這些年和她過過夜的男人,和很懂事地穿上褲子半夜打車回家的男人。她曾經很希望男人可以留下陪她,男人堅持離開,她還因不解而惱怒。那時的李婧文想:「你約我是為了滿足你的性需求,我帶你回家是因為我不想一個人睡覺,我為了你能陪我過夜才給你上的,現在你提了褲子就要走,算是怎麼回事?」

前幾年的李婧文有著自己的條條框框,她的原則是,第一次不會給男人口,如果男人給她口得好,那第二次她會給他口。還有就是,絕對不會給炮友準備早飯。

李婧文把這些講給白藍,白藍說:「害!當年誰還不是純情女孩呢?以前我還受不了操完了不抱我呢。要是我現在就,完事兒之後一下別碰我,最好別說話,趕緊走,正好我想自己睡。」

「對,見面趕緊炮,炮完趕緊走,你走了我好卸妝睡個好覺。千萬別過夜,你在我身邊躺著我睡不著。」

「操!我也是,和男的睡我嚴重失眠。」

「咱們倆怎麼這麼像!我和男人睡一張床真的是熬過一整宿,睜著眼睛瞪天花板,還不敢動,但其實人家在打呼嚕。絕望。」

「我他媽也是,有時候就睡一兩個小時,大早上就醒了。然後看他們睡得那麼香,老鬧心了。」

「這不《下輩子我再好好過》海報麼,一個呼呼大睡,一個面無表情。」

「我有時候會突然很討厭約炮,之後封逼幾個月,憋得不行了就又開始。我厭倦了那種,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麼貨色,脫了衣服發洩獸慾,他媽的。」

「我就這樣,惡性循環。我知道滿足性需求不僅僅是正當的,而且是健康的。我可以自己解決,但是我就特別希望有個男的能握著我的手,然後親吻我,我總不能自己親自己吧?我每次打扮好之後穿的板板正正去酒吧跟陌生人見面,都要裝成另一個人,開心、健談,然後一切都會按我預想的劇本那樣發生。」

「真的一旦走到約炮這一步,接下來一切故事劇情的發展都在我們意料之中了。而我們想要的感情,是未知的,是不在意料之中的。誰他媽想要已知的劇本啊」,白藍接著說,「我約炮的時候心態很奇怪,我怕這個人我不喜歡,但是我更怕我喜歡。因為後者=毀滅。都說走心是約炮界的恥辱,但我承認我約炮是真的走過心的,就一個人。走心走的我,當了他兩年的固炮。」

李婧文想起自己愛上了W,又想起桃江愛上了A君,原來大家都是這樣,愛上一個講出來不配有名字的人。約炮的世界有兩種,白藍把它們叫做「一種將就,如鯁在喉;一種愛而不得,痛不欲生」,李婧文把它們叫做「不痛苦的空虛」和「痛苦的空虛」。不痛苦的空虛也許還要持續到三十歲、四十歲,但是痛苦的空虛兩年確實應該是極限了吧。她從認識W到徹底斷聯大概也是兩年多的時間。

「我發現我自己的生活不跟男的沾邊日子就會好過,但是跟男的一開始相處,就會因為期待太多而崩潰。約炮這樣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然後不抱希望地去見一個陌生人,真的不利於身心健康,所以一年下來也沒有幾次。」

「自從刪了固炮,我再沒動心了,現在挺平穩挺快樂的,約炮我就當點個外賣。我一姐妹兒每次約完炮都哭,老逗了。」雖然說著是調侃,但是白藍知道她為什麼哭,只是自己已經習慣不哭了。

「我空出一整天的計劃,刮了全身上下所有毛,只為了男的親我的第一下,和插進來那前十分鐘。從十分鐘時候我開始清醒,開始假叫,開始查數,然後在心裡想著有完沒完。」

「是了。操逼三塊,剛進去那下子兩塊五。」

「我以前覺得給人口是多大付出,現在都迫不及待給人炫技,然後聽我給男的口的時候他哼唧那小聲,覺得特別有成就感,今天的妝都沒白化。」

「我也喜歡聽男的吭嘰,最恨那種老子口你你像個木頭。必須跟我吭嘰,不吭嘰馬上我就吐出來。你操我的時候我假高潮我嫌累了嗎?」

「我上個炮見面之前還發短信問我,你覺得自己床上最擅長的是什麼,他說他自己是持久。我就給他回,哎呀,不知道啊,假高潮吧。跟我吹牛逼,你吹你媽呢。說自己一次能幹五個小時,結果見面之後,五個小時縮水成50分鐘,完了我說來第二炮吧,人家著急回家了。我說老子還沒爽呢,你能幹也得乾,不能幹也得給我乾。」

「就該五個小時差一分鐘給他一個嘴巴子。」

「那我還能跟大哥一起抽一根事後煙呢,聽他聊公司裁員那些事。我看這大哥也是壓力真大,整個生活的煩惱跟炮友說說,工作的困難跟炮友談談。他還說我有啥煩惱也可以跟他說,他願意幫我排憂解難,我心想可拉倒吧,你們這幫逼男的就是我最大的煩惱,還叭叭給我講題呢。」

「真的,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談戀愛,我只是想有時候看到了好玩東西好看的景色,能給我喜歡的男孩分享,而不是永遠只能發給姐妹們。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我都找不到。」

「我一起抽煙這個炮,我之所以跟他聊起來就是因為我們倆認識第一天他就打電話親口跟我說,他從不約炮,我覺得那他是個好人才搭理他的。長得根本不是我的類型,但我就還是想不以貌取人走走心看看。我那時候,看到窗外有彩虹,就立刻拍下照片發給他了,然後他也拍下他們家窗戶外面的彩虹發給我。就這麼一個跟我互發過彩虹的人,到頭來跟我說想跟我當固炮。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跟我只走腎不走心啊,我搞不懂我到底是哪不配了。」

她都給他發彩虹了,時隔幾個月,李婧文心裡還是惦記著這一茬。在她看來,她把生活中的美好的一瞬間發給他,是在釋放一個信號。她在期盼一份感情積累,她期待這樣的互動是朝著某個浪漫的方向向前走的,她期待這樣一條路期待了很久了。可他跟她並沒在同一個頻道里,在他眼裡他只是在享受當下。她發給他的信息,他有空就回了,沒空就晚上再回。彩虹、自拍、她做的飯,就都只是圖片而已。

「他們以為咱們這種只走腎不走心的人是瀟灑,是遊戲人間。其實不是,咱們是他媽找不著走心的人。完全都是沒得選的退路,我他媽走不了心,總得走一下腎吧,要不然乾嘛,我出家嗎?」

「真的,誰不想要《泰坦尼克號》那樣的愛情,還有《老友記》里Ross跟Rachel, Monica跟Chandler,One Day裡面兩個人約定在每年的同一天見一面,甚至呼嘯山莊這種瘋逼愛情故事。哪有動人的愛情是他媽casual出來的,沒聽說一個月固定打一炮能打出感情的。」

「工具人罷了。」

「我以前只約大帥哥,就是帥到我可以原諒他只把我當工具人的程度。我得不到愛情,能享受一夜美色也算是賺了。但時間久了,就還是想跟一個人有未來,只能約醜的試試了。但我這種想法從根上就不對,有沒有未來跟美醜其實沒有任何關係,事實證明,醜逼也不願意愛我。」

不止一個男人跟李婧文說過,覺得還是有感情的性更爽,想跟她見面不是因為只想洩欲,而是因為她這個人。然後跟李婧文說:「我也希望你見我不是為了洩欲,而是因為是我。」

李婧文無法理解這種對短暫的不負責任的喜歡的渴望,她喜歡什麼東西,她就要讓它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把它掛在嘴邊、發在微博里,恨不得讓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即便這些喜歡將來有一天會淡出她的生活,但她投入熱血的時候,並不會算計著這份熱情應不應該消散,什麼時候會消散。片刻地喜歡一個人,她不屑。

「我就是確定我不會喜歡上你才會上你的。」李婧文跟這些男孩子說。

白藍給李婧文發來一首歌,是張震岳的《很難》。歌詞里唱:「有時候莫名其妙哭起來,難道這就是自怨自艾,誰不希望像飛鳥一樣自由自在,誰不希望啊,只是很難。」

誰不希望愛一個人呢?誰不希望被人尊重被人愛呢?

只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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