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伶
山伶

愛山愛水, 看山是山, 看水是水。其實, 世間萬事萬物, 到頭來, 都只是一湖煙雨吧 ?!

文學評論 2---前赤壁賦的主題及修辭技巧分析

前赤壁賦的主題及修辭技巧分析

   《前赤壁賦》是一篇懷古之作。懷古是一種感興,而所感所興卻往往是悲情怨語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無它

,懷古即意味著一種對時空變遷的感慨。人為何有此種感慨呢?因為人是一有限之  

 物,「逝者如斯,不捨晝夜」是有限者面對蒼茫大地,悠悠蒼生的變化萬端所生

的感慨。蘇軾與朋友月夜遊赤壁,月色下,三國風雲,英雄豪傑,成敗得失,霎

時湧上心頭,自然有一番感慨。但他是怎樣悲歎的呢?他只是悲歎嗎?

   這篇文章共分五段,但據文意可分三層次,其中有兩個轉折。

   第一層次是寫遊赤壁之樂。

   第二層次是寫因簫聲的悲怨而引起懷古之情從而悲歎,這是第一個轉折。

   第三層次寫蘇軾如何以變中不變的道理開解他的朋友,因而轉悲為喜,心境頓覺

       豁達怡然,這是另一轉折。

  蘇軾在這篇文章所表現的精神,完全是佛道的精神。文中三層感情(或者三種精

神境界的轉變) ,就像是禪宗公案所描述禪悟境界一樣。未參禪之前,山是山,水

是水;參禪之時,覺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禪悟之後,又覺山仍是山,水仍是水。 

但是此山水已不是未參禪之前之山水矣。要明白蘇軾這三種感受,才真正算懂得欣

賞這篇文章。

   蘇軾是如何描寫這三層感受的呢?

   正如前面所說:第一段寫他與友人月夜遊赤壁,甚感快樂。他們只是看見明月

清風,景色嫵媚而快樂。蘇軾在這一段中,用了很多排句、對偶,文章的節奏,

整齊輕快。開篇破題點明時地:「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

之下。」接著寫他們所見的景色:「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月出於東山之上,

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作者用了一對對排偶句,呈現出

月夜赤壁的迷人景色。同時他又寫在這迷人的景色中,他們如何玩賞那些景色:

「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

這也是排偶,寫他們駕著小船,對酒當歌,吟詩唱詞。接著用一句大排句寫他的

感受:「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這個排句含有兩個譬喻:以「憑虛御風」喻在湖上乘船。以「遺世獨立,羽化登

仙」喻他在船上的感受。接著寫他們扣舷而歌,接應上面所言的「歌窈窕之章」,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桂」、「蘭」在修辭格上屬轉品,名詞作

形容詞用。「擊空明」、「泝流光」近似轉化,這兩句寫得很美,意像極新鮮。

尤其是下句,空明可擊,流光可泝,不能不佩服作者的想像力。下句「渺渺兮予

懷」是倒裝,即「予懷渺渺」的意思。接著由歌寫到作伴奏的洞簫。簫聲的悲怨

伏下下段蘇子愀然而歎的懷古之情。在描述簫聲的悲怨時,他用了一個博喻:「

如怨、如慕、如泣如訢,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其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是一個套喻,以人的各種哭泣怨慕之情態喻

簫音的悲怨。「幽壑潛蛟」,「孤舟嫠婦」是隱喻,亦是一偶句。「舞」及「泣」

把本是不及物動詞變為及物動詞,所以可以說是轉品。「舞」、「泣」二字經他

一轉,便能夠透出一種氣勢,若把這二句寫成「幽壑潛蛟舞,孤舟嫠婦泣」變成

了詩的句式,頓覺文意平凡,欠缺原本散文句式的突兀之勢。轉品往往有這種把

平凡慣用的字變成新鮮怪奇意味的效果。

   這一大段除了文字直接的描述之外,排句的節奏,輕快整齊,其效果多少暗示

了作者心中的歡愉的情感。但是最後,悲怨的簫聲卻鉤起了他們的懷古之情,所

以到了第二段,文意一轉而為悲慼了。

  第二段,蘇軾主要以對話交代他們如何懷古,如何慨歎?開首蘇子因聽見簫聲

「愀然而悲」,所以問:「何為其然也?」蘇子只是問簫聲何其悲怨?但他的朋

友卻因這一問而鉤起赤壁風雲的一段歷史往事。「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引用

曹操短歌行的詩句起興,這句引用亦切合當時的環境。「此非曹孟德之詩乎?」

這是反問,把讀者帶入赤壁之戰的人物事跡中。由這一反問,作者用摹寫示現的

手法,把赤壁風雲事跡重現讀者的眼前。在下面的摹寫及示現中,作者雖然也用了

一些排句,例如:「西望夏口,東望武昌」,但數量不多,文章逐漸變為散體,

顯示出一種豪壯蒼鬱的氣勢:「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方其破荊州,下江陵,

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

安在哉!」寫地形、寫戰事、寫曹操的躊躇滿志,栩栩如生,歷歷在目。接著文章

從述史事到寫今人,寫他們「漁樵於江渚,侶魚蝦而友麋鹿。」「漁」、「侶」

「友」都是轉品,「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乃兩個略喻,把人生於世

,一瞬之於永恆,比喻為「蜉蝣與天地」,「滄海與一粟」由懷古而覺時間飛逝

,人生短暫無常「哀吾生之須臾,羡長江之無窮」,一個排比句把須臾與無窮,

剎那與永恆,所哀與所羡等兩極的感情和事物對立起來。「挾飛仙以遨遊,抱明

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這又是兩組排句,寫出他們深知追

求永恆,乃不可得之事,故欷歔不禁,只有「託遺響於悲風」,把自己的情懷寄託

於眼前的勝景上,以圖短暫的快樂。這是一種頗為頹廢的感情。但到了下一段,

蘇軾卻把這頹廢感情變為真正怡然自得的精神境界。

   第三段寫蘇子如何開解「客」的執迷。在這一段中,作者以水、月兩個意象說

明了一個在不變中有變,變中又有不變的抽象道理。「客亦知乎夫水與月乎?逝

者如斯,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這是一組排偶句,「蓋將自其

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

是第二組排偶句。蘇軾用了兩組排句把那個「辯證」的道理說得明白:江水日夜流

逝(變) 但湖泊江河始終不曾乾涸(不變),月亮陰晴圓缺(變) 但月之為月亙古不失(不

變),所以從變的觀點看來,天地萬物都是一瞬,從不變的觀點看來,天地萬物(包括

生命短暫的人類)也都是永恆。因此他認為「物各有主」,本不需互相羡慕,亦不必

希望擁有甚麼東西。這一悟解,令他們認識了萬物為一的道理。所以山間明月,江

上清風,再現出另一種嫵媚的姿態。而作者與友人在這景色下,遂斬斷了「哀吾

生之須臾,羡長江之無窮」之迷執,真正地做到「侶魚蝦,友麋鹿」與物相處的態

度。在這裏,因他們的精神是升高了,心中的喜悅悠然是更澄明透澈了。因此他

們復喜而笑,重新舉杯屬飲,既而相與枕籍而睡,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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