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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迷

摘录苏珊·桑塔格 :对灾难的想象 (选自《反对阐释》,上海译文出版社)

这些影片提供的另一种能够带来满足的东西,是道德上极端的简单化——这就是说,是一个在道德上可接受下来的幻象,人们可以从中发泄残酷的或至少是不道德的情感。在这方面,科幻电影与恐怖电影部分地重合在一起。无可否认,我们在恐怖片中看到那些被排斥于人类范畴之外的畸形人时,会有某种快感。这种不同程度地与恐怖和厌恶所激起的兴奋之情交织在一起的对畸形人的优越感,有可能使人放弃自己的道德顾虑,享受着残酷性。同样的情形也见于科幻片中。在来自外太空的魔鬼形象中,畸形、丑陋和破坏性这些东西全都汇聚在了一起——它们为那种自以为正义在握的好战力量发泄自己提供了一个幻象靶子,为苦难和灾难的审美愉悦提供了一个幻象对象。

  科幻片要求观众以一种不带感情冲动色彩的、审美的眼光来看待毁灭和暴力——此乃一种技术性的眼光。在这些影片中,物体、物件和机器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伦理价值更多地体现于影片中的装饰品,而不是体现于人。物,而不是无助的人类,才是价值之所在,因为我们体会到它们才是力量的源泉,而不是人类。根据科幻电影的看法,没有人造物,人类将毫无防护。它们才代表不同的价值,它们才是威力无比的,它们是遭受毁灭之物,它们是挫败外来入侵者或重建被毁坏的环境的不可或缺的工具。

  在古典的乌托邦思维模式中——例如柏拉图的理想国,康帕内拉的太阳城,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斯威夫特的慧骃国,伏尔泰的黄金国一—社会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共识。在这些社会里,理智取得了对情感的牢不可破的优势。因为所有的分歧或社会冲突在理智上都站不住脚,所以也就不可能出现。正如梅尔维尔的《泰皮》中所说:“他们想的都一样。”

  我并不是仅指原子弹这种非常现实的灾难—说它非常现实,是因为它曾经被使用过,而它现在的数量多得足够杀死地球上所有的人,杀死许多次,此外,这些新研制的炸弹很可能被使用。科幻电影在反映这种身体方面灾难的新的焦虑即全面破坏甚至毁灭的前景之外,还反映了对个体心理状态的极度焦虑。

  同样,仅注意到科幻寓言是人类恒久的死亡焦虑的那些新神话中的一个——这就是说,是适应和否定这种死亡焦虑的那些方式中的一种——还不够,在它里面还存在一种使这种焦虑变得沉重的具体的历史转折。我指的是二十世纪中期的每一个人都遭受到的那种创伤,此时,人们已经明白,从现在一直到人类历史的终端,每个人都将不仅在个人死亡的威胁下度过他个人的一生,而且也将在一种心理上几乎不可承受的威胁一根本不发出任何警告就可能在任何时候降临的集体毁灭和灭绝一下度过他个人的一生。

  柏林国会大厦遗址,1945 年 6 月 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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