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鞍馬山天狗與眾馬？（2-23-3）

  「嘿，問得好，這問題我早思考過八百萬遍。」我笑道：「既不封、亦不毀，更不用人匣那缺德鬼主意⋯⋯我決定收拾書靈闖禍後的爛攤子，然後畢生用良善的靈力『滋養』祂。」中年男子揶揄答道：「少年就是少年，太⋯⋯。」我搶話反駁，連珠炮似的：「太單純嗎？封印、毀壞、人匣這些辦法才太單純！那我問您，書靈吸收人性特質後，則昇僊妖變，換句話說，即使現在毀壞《源氏物語》上的書靈，能保證它再吸收個千百年的日月精華，不會產生新書靈麼？封印挾帶怨氣的書靈更蠢，怎麼確定解封後，祂不會把怨氣化成妖力，變得更強？人匣我連吐槽都嫌麻煩。長腦子嗎？腦子不是裝飾品，多動點兒腦想！人匣自己沒情感意識麼？埋土作為地基人柱，時間一長，難免內心不平衡，產生讎懟，倒時候是人匣淨化書靈，或書靈反過來控制人匣？」

  中年男子一時啞口無言，轉而哈哈大笑，說：「哈哈，少年你確實有趣！但畢生用良善靈力滋養書靈可不易。」我聳肩說：「我想仿效亞歷山大大帝，砍斷戈耳狄俄斯之結，跳脫既定思維，或許見着書靈，還能想出第五種、第六種作法。」中年男子臉露欣賞之色。

  神恩、玉晴、髓雨三駿馬忽同時停下，中年男子說道：「需要解決的小狀況出現啦。」我莫名其妙地朝前方眺望，不久，一頭巨大白虎悠哉走出杉木林間！

  白虎莫約身高一米五、身長五米，雷同繪馬神恩，黑白分明、毛色澤亮，通體皚皚似瑞雪，額頭「王」字與虎紋則玄玄若墨玉，橫站山道，神氣威武地動著半米長的虎鬚。我苦笑，調侃道：「您結界裡的動物，誠實反映您內心的糾結，非黑即白，一點兒灰色地帶都不渡⋯⋯該不會叫我『武松打虎』⋯⋯。」一句話沒說全，貴船川底跳上另頭一模一樣的白虎。我「呃」了聲，道：「媽呀，孿生虎嗎！」

  「『阿吽之虎』。」中年男子笑說：「髓雨會助你闖過去。」

  我目光瞟天、神遊太虛，中年男子瞧我分心想事，不禁好奇問：「怎麼？」我自覺好笑，屈指數數回答：「計算打過架的動物⋯⋯黃金巨蛇、孔雀明王、仙鶴蝙蝠、巨虹蟾、九尾妖狐、繪馬⋯⋯南海鮫人和狐狸大仙算嗎？如果再加眼前阿吽之虎⋯⋯。」中年男子笑道：「少年知否阿吽之虎？」我點頭：「鞍馬寺本殿金堂前那兩尊守護石像，毗沙門天王座騎的化身之一。」孿生虎交會，嬉戲般親暱碰觸後，便轉向我們。孿生虎之差別，張嘴的，名「阿」虎，象徵萬物起始；閉嘴的，名「吽」虎，象徵萬物終結。

  「咱們上吧。」我輕拍髓雨，髓雨昂首揚蹄、威風凜凜走向孿生虎。

  「馬馬、虎虎，先說好比試就馬馬虎虎的打，不准性命相搏啊。」我儘量露出溫善笑容，翻手持握蜘蛛天雪罟，相較攻擊性武器鉅子令，防禦性武器蜘蛛天雪罟更為適合比試。

  孿生虎仰天咆哮，疾猛奔來，每一馳步近兩米，數秒間已來到眼前，髓雨昂首長嘶，豎身踢蹄，阻擋孿生虎進攻。因髓雨幾乎是九十度角站立，我左手抓住馬鬃，兩腳勾足，一前一後站在馬背，運用方才學會的靈力循環之法，貼黏髓雨而不滑落，右手展開蜘蛛天雪罟，直撲孿生虎門面。孿生虎感受到天雪罟上澎湃靈力，四爪齊翦抵抗，我趁機一抖罟，用網眼攏住祂們的指甲，使之動彈不得，腿劈足踢，左右各一腳，直將祂們踢出五米外。

  「厲害！」中年男子拍手稱讚，我苦笑，孿生虎噸位體重龐然，那一踢，疼得我像是廢了雙腿。孿生虎吃虧後，愈怒，再次上來就是一撲一掀，虎掌勁力百斤。我怕打傷髓雨，喊道：「髓雨，跳！」髓雨心有靈犀，四肢馳跨，與虎掌攻擊擦身而過，我借髓雨跳躍之勢，足點馬背，盈身翻彈至半空，高出孿生虎足有一米，收攏天雪罟成帛帶狀，凌虛踏行「窫窳景凱步」，腳下雖無螽蟴鈴托捧，卻已可尋隙進攻。

  這一彈，越過孿生虎，至其背後，我催發千煞黑娜咒，甩將蜘蛛天雪罟，打離孿生虎，雙雙飛撞衫木林，「唰唰」連聲，斷裂一整排樹。

  中年男子淡然說道：「《易經》之『易』，乃指『不易』、『變易』、『簡易』，杉木林和貴船川乃何種？」我皺眉喊道：「大哥您這當口別打啞謎行不？剛考完西方哲學，現在改測東方哲學，要不來我們學校教書啊！」

  我尋思：杉木林靜止不動，看似「不易」（不改變狀態），若風吹鳥翔，使一片葉子顫動，則成「變異」（改變狀態）；反之，貴船川水流不絕，看似「變異」，然持續變異，即是「不易」，兩物表象靜動相反，實本質雷同、不複雜，為「簡易」（簡單狀態）。

  克制阿吽之虎的曙光將現，天驟降大雨。

  豪雨滂沱，雨柱洗得髓雨的鬃毛益顯亮麗、精神，我望向祂，莞爾一笑道：「祢的雨，挺威的。」髓雨踏了幾下蹄，示意對手將至。孿生虎翻跳起身、伸頸隆背，步步為營地靠近，不再貿然進攻，一頭拐右、一頭轉左，分站斜角四十五度方向，打算採取左右夾攻。面對如此神獸，可不敢再托大，我右掌扣回鉅子令，左掌握蜘蛛天雪罟，朝髓雨喊說：「接下來好好欣賞祢小哥哥的本事，先一旁歇息吧。」

  俄頃，千煞黑娜咒靈力已提至最高，雙腕疊扣於胸前，雨水流淌臉頰、嘴唇，我舔了舔唇上雨水，輕聲呢喃說道：「天志三之術──乾維辨志，地絡巨浸逾輪騁！」孿生虎感受我靈力猝然提高，知龍爭虎鬥之戰展開，敞嘴咆哮，聲徹天際，片影疾閃，兩虎各一爪，朝我胸腹裂空割刺，我迅縮胸腹，踩行「朱厭閶闔步」，速退七步，再一後仰翻，雙手同時出招，鉅子令使招「怒翟指尾」，蜘蛛天雪罟續招「春翟綻羽」，斷碎攻擊。

  我化被動變主動，餵招孿生虎，步若矯龍翔洋，廣莫北、景凱南、閶闔西，遊歷萬邦，行於潭澗迸水花。一招直攻、一招則固防；前招凌厲、後招則綿密，招裡衍招，似千臂舞武，難分真假。孿生虎節節敗退，見我勁力與之不相上下，且招式幻變無窮，覺情勢不妙，是以採行吽虎鬥上盤、阿虎鬥下盤。

  孿生虎攻勢深藏章法，進退有序，吽虎右進，高躍而下，虎爪斜撲側推，欲環抓我臂，我按下線圈摯，鋼線則蛇行延長，一招「雌翟鬥眼」，擋住虎爪；阿虎左襲，虎尾如鞭笞，欲笞打我腿，我一振天雪罟，支招「澤翟刷翅」，天雪罟直斬虎尾，半途突化為圈繞，緊纏之。

  吽虎看天雪罟纏住阿虎虎尾，想搭救，虎爪前翦，我力收天雪罟，拉扯阿虎橫亙我和吽虎之間，吽虎瞧是自家兄弟，趕忙撤回虎爪，因其身軀過重，失去平衡，蹌踉摔倒。阿虎怒吼，扭身抓來，我再抖天雪罟，一併繞住阿虎前肢，百斤重巨虎，前肢和虎尾綑綁成一束，頓時成一團毛球。

  每回對戰，小絨毛便躲入我後衣領內，此時祂探出頭偷偷觀戰，見着同樣絨毛毛的大毛球，模樣滑稽，似乎很開心，發出嚶嚶笑聲。

  趁吽虎摔倒之際，一招「朱翟環舞」，鉅子令自其腹部繞過，圈了數圈，亦將吽虎固定。我低喝一聲，沖發靈力，使出「寐翟剜心」之捲力，挺臂旋身，將出自貴船川的「吽」拋入杉木林，出自杉木林的「阿」拋入貴船川，由何處來、往另處去，象徵萬物的起始和終結已連結為一，代表世間變化頭尾相接、循環往復。拋飛的阿吽之虎，瞬息消失。

  我喜道：「成了！」聽得背後中年男子大奇：「你雙手竟能同時使招，如斯靈活！」

  「兒童時是左撇子，寫阿拉伯數字和國字，開口方向老寫反，老師和老媽嫌我寫字醜，硬逼我改成右撇子。」我苦笑解釋，甫轉身尋找中年男子和三駿馬時，祂們已然消失。